心所欲,動合自然。染翰擘箋,頃刻輒數十首。侍臣授簡,吮墨沉思,前韻未賡,新題已作,丹毫宣示,日以為常。四十八年之中,卷帙如是之浩博,職是故也。若夫有舉必書,可以注起居;隨事寓教,可以觀政事。聖人之德、聖人之功與聖人之心,無不可伏讀而見之,尤獨探尼山刪定之旨,非雕章繪句者所知矣。考帝王有集始於漢武帝,然止二卷。魏晉至唐御撰詩文惟唐高宗《大帝集》多至八十六卷。今所存者亦大抵皆纂組之詞,其於聖制,固猶培塿之望華嵩。至王應麟《玉海》載《宋太宗御集》三百卷、《真宗御集》亦三百卷、《仁宗御集》一百卷。觀其《目錄》,皆湊合雜纂書籍,以充卷帙,其數既已不確。又惟《真宗集》稱鏤版,然宋人書目皆不著錄,是未宣佈也。太宗、仁宗集則並藏於禁中,不以示人。宋人詩話、說部所稱述者,太宗詩僅傳二首,真宗詩僅傳七首,仁宗僅傳二首,亦不甚工。豈如御製諸集開雕摹印,昭布寰瀛,文采煥於星漢,苞涵富於山海,為有目所共睹也哉。
△《梅村集》·四十卷(通行本)
國朝吳偉業撰。偉業有《綏寇紀略》,已著錄。此集凡詩十八卷、詩餘二卷、文二十卷。其少作大抵才華豔發,吐納風流,有藻思綺合、清麗芊眠之致。及乎遭逢喪亂,閱歷興亡,激楚蒼涼,風骨彌為遒上。暮年蕭瑟,論者以庾信方之。
其中歌行一體,尤所擅長。格律本乎四傑,而情韻為深;敘述類乎香山,而風華為勝。韻協宮商,感均頑豔,一時尤稱絕調。其流播詞林,仰邀睿賞,非偶然也。
至於以其餘技度曲倚聲,亦復接跡屯田,嗣音淮海。王士禎詩稱“白髮填詞吳祭酒”,亦非虛美。惟古文每參以儷偶,既異齊、梁,又非唐、宋,殊乖正格。黃宗羲嘗稱《梅村集》中《張南垣》、《柳敬亭》二傳,張言其藝而合於道,柳言其參寧南軍事,比之魯仲連之排難解紛。此等處皆失輕重,為倒卻文章家架子。
其糾彈頗當。蓋詞人之作散文,猶道學之作韻語,雖強為學步,本質終存也。然少陵詩冠千古,而無韻之文率不可讀。人各有能有不能,固不必一一求全矣。
△《湯子遺書》·十卷、附錄一卷(河南巡撫採進本)
國朝湯斌撰。斌有《洛學編》,已著錄。斌在國初,與陸隴其俱號醇儒。隴其之學,篤守程、朱,其攻擊陸、王,不遺餘力。斌之學源出容城孫奇逢,其根柢在姚江,而能持新安、金谿之平。大旨主於刻勵實行,以講求實用,無王學杳冥放蕩之弊。故二人異趣而同歸。今集中所載語錄,可以見其所得力。又斌雖平生講學,而康熙己未召試,實以詞科入翰林。故集中詩賦雜文,亦皆彬彬典雅,無村塾鄙俚之氣。至其奏議諸篇,規畫周密,條析詳明,尤昭昭在人耳目者矣。
蓋其著述之富雖不及陸隴其,而有體有用,則斌尤通達於治體雲。
△《兼濟堂文集》·二十卷(直隸總督採進本)
國朝魏裔介撰。裔介有《孝經注義》。已著錄。是編奏疏三卷,序六卷,書牘二卷,傳志二卷,祭文、論二卷,雜著二卷,樂府、古今體詩三卷,附《年譜》一卷。其平生著述,刻於江南者,有《兼濟堂集》十四卷;刻於荊南者,有《兼濟堂集》二十四卷;刻於京師者,有《文選二集》上、下二編,《昆林小品》上、下二編,《昆林外集》一編,《奏疏尺牘存餘》七卷。其刻於林下者,有《文選》十卷,《嶼舫近草》五卷、《詩集》七卷、《樗林三筆》五卷。此集乃詹明章裒輯諸本,簡汰繁冗,合刊為一編者也。裔介立朝,頗著風節。其所陳奏,多關國家大體。詩文醇雅,亦不失為儒者之言。雖不以詞章名一世,而以介於國初作者之間,固無忝焉。
△《學餘堂文集》·二十八卷、《詩集》·五十卷、《外集》·二卷(江蘇周厚堉家藏本)
國朝施閏章撰。閏章有《矩齋雜記》,已著錄。王士禎選《感舊》、《山木》二集,所錄閏章詩最多,又取其五言近體八十二聯,為摘句圖,見所撰《池北偶談》中。閏章嘗語士禎門人洪昇曰:“爾師詩如華嚴樓閣,彈指即見。吾詩如作室者,瓴甓木石,一一就平地築起。”士禎亦記於《居易錄》。平心而論,士禎詩自然高妙,固非閏章所及,而末學沿其餘波,多成虛響。以講學譬之,王所造如陸,施所造如朱。陸天分獨高,自能超悟,非拘守繩墨者所及;朱則篤實操修,由積學而漸進。然陸學惟陸能為之,楊簡以下,一傳而為禪矣。朱學數傳以後,尚有典型。則虛悟、實修之別也。閏章所論,或亦微有所諷,寓規於頌歟。其《蠖齋詩話》有曰:“山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