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如何,也在宮裡呆過,也是皇上和皇太后的體面,咱們自己不亂了陣腳,還能怎麼樣……”頓了頓,柔聲道:“若是皇上不喜歡了,我就辭官不做,帶著你回鄉下過日子去……”
齊粟娘怔怔看著陳演,終是嚎啕大哭,撲入陳演懷中。陳演抱著齊粟娘,慢慢摸著她的頭,“對不住,你心裡為這事一直熬著,我卻沒體諒多少……”
齊粟娘哭著拼命搖頭,眼淚越哭越多,“沒有,你沒有對不住我。成親這幾年來,你一次也沒在我面前提孩子的事。只是你越這樣,我心裡越是過不去……也敢開口把心事兒和你說……”
陳演緊緊抱住齊粟娘,“是我糊塗,沒早把這事兒想明白,叫你受了委屈。後來想明白了,嘴上又沒有說明白……其實我……也是害怕你多想了……揚州城這樣的地方……”
眼見得天入了黑,比兒和枝兒看著緊閉的東廂房門,相視一笑,走了開去。比兒小聲問道,“比兒姐姐,小連哥哥說,你問過爺當初在那樓裡的事,我怎的沒見你和奶奶說過——還有那簪花的規矩——”
比兒搖頭道:“爺是什麼樣的人,我們不明白,奶奶還不明白麼。爺便是中意了蘇高三,也會三茶六禮的按規矩來。那日宴上奶奶在意的原不是那簪花兒——奶奶想明白就好。”
枝兒似懂非懂羞笑了半會,又惑道:“可是小連哥哥,也說爺等著抬蘇高三進來給奶奶磕頭敬茶,分明是看明白爺的心意了。”
“小連明白爺,還是周先生明白爺?七夕既然說沒有,便必是沒有。揚州城裡地規矩,誰不是贏了彩注兒順便抬個妾進門?”比兒嘆了口氣,“不說外頭的人,便是我們倆,誰會信爺沒這個心思,揚州城裡的官紳又有幾個不納妾的,奶奶五年未出,爺這時節方抬一個,已是極念舊情了。奶奶——”比兒苦笑著,“又太要名聲了些。”
枝兒想了半會。點了點頭。“漕連府裡連大爺地妾室也不少。外頭還包著呢。”
比兒取笑道。“你只是在咱們府裡看著爺和奶奶一心一意地過日子。看糊塗了。忘了外頭是個什麼樣子。”
床帳半掩。齊粟娘尤在沉睡。陳演披衣下床。點亮燭臺。正要招喚比兒。腳下一碰。見到那與花鈿扭成一團地文書。心中惑。伸手拾了起來。
他走開幾步。正藉著燭光低頭細看。先是驚得臉上變色。猛然回頭看向床上。“粟——”卻又頓住。陳演慢慢在妝臺前坐下。捱著頭。苦苦思索。燭光搖晃著。映得他地臉忽明忽暗。
過得良久。陳演終是嘆了口氣。捏著眉心。喃喃自語。“我出來為官。拘住了她。日日跟著我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她本是個不肯多說地。我若是也拘著。終不是回事兒。”慢慢將手中地文書伸到燭火上。苦笑著。“她不肯說。只有我多說些了……”說話間。那文書轉眼燒成了灰燼。
比兒見得燈亮。聽得陳演招呼。連忙與枝兒端水進了房。她見著陳演柔聲和方醒地齊粟娘說了幾句。便出了房和七夕說公事。扶著齊粟娘坐到妝臺前。她一邊給齊粟娘梳頭。一邊悄聲道:“方才奴婢從七夕嘴裡打聽了。爺那邊壓根沒準備下茶禮。蘇姑娘還在十弓樓裡住著。聽說吃了苦頭。也不肯安分隨時。說是放出話來。不屑為妾。這輩子不嫁了。她倒是個敢說敢做地……”又笑道:“爺這樣地人。真真少見。便是小連和奴婢。日日侍候著。誰又想到了呢……”
齊粟娘愣愣盯著妝臺上的沾著灰燼的紙片,久久沒有言語……
漕河之水,從北到南,直流到揚州。四阿哥回返京城過了三月,已近年關,天上的雪花兒慢慢飄了起來,扯絮撕棉般,將揚州城包裹得粉裝玉砌。小秦淮上已是結了一層薄冰,把漕連府黑漆三山大門上映得錚亮,門上掛著過小年的宮燈紙馬,在寒風中搖晃著。
齊強戴著翻毛大暖帽,穿著青狐皮祅子,策馬飛馳到漕連府前,急急下了馬,立時有門頭上前殷勤接
一邊向你走,一邊隨意甩了兩顆瓜子金。門頭笑了一條縫兒,跟著他一路叫了過去:“快去報給二爺,齊三爺從杭州回來了。”
齊強過了二門,便見得葫蘆湖上覆著層層厚雪,潔白晶瑩,甚是可愛。
李四勤穿著一身家常織金綿錦袍,柱著一條柺杖,把跟從地小廝甩得老遠,從飛橋上一瘸一瘸奔了過來,“齊三你這小子,來揚州了也不等俺押船回來,轉眼就和你妹子去了外頭耍玩,這都快過大年了才回,叫俺等得好生心急。”
齊強連忙迎了上去,扶住他笑道:“你急什麼,我妹子有了身子,我自然得顧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