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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御門聽政。
右丞相牧慶海上稟改革成效,獲得光宏帝讚譽。百官即便是有苦也不敢言,只能跟著附和“皇上聖明”。
誰知言官崔仁隱忍不住,當庭痛批光宏帝忘本,如此改革會失去大華根基。
崔仁平日裡有“鐵齒銅牙”的稱號,老學究一個,為人更是古板刻薄,一向我行我素,不入任何黨羽,說話字字珠璣,一針見血。光宏帝被他駁斥的面上無光,心裡窩著火氣卻又不能叱責,只得保持沉默,看向牧慶海。
牧慶海身為改革統領自然是不服氣,登時和崔仁開始唇槍舌戰,而左丞相蔡昂則不動聲色的坐山觀虎鬥,期待他們兩敗俱傷才好。
最終光宏帝忍受不住耳邊聒噪,責令退朝。行至內宮,這才氣囊囊的一甩袖闌,扭頭喝道:“傳朕旨意,讓牧容速速進宮!”
“是。”
太監劉福近日忽然抱病,答話的是他乾兒子沈安康。皇上心頭不悅,他自然不敢怠慢,連忙指派人手出宮傳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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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書房。
牧容筆直的立在桌岸前,飛魚服穿的嚴絲合縫,拱手施禮道:“臣牧容見過皇上。”
“免禮。”光宏帝放下毛筆,疲憊的捏捏眉心,“可是都知情了?”
牧容凝重頷首:“沈公公方才已經將事情原委告知臣了,崔仁真是大膽老舊,不會審時度勢。史為明鏡,前車之鑑明擺著,風氣若不及時改良,國難安,民難生。”
光宏帝微一嘆氣,拋去一記讚賞的眼神,“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清明,朕也就不用費心了。”
牧容淡淡笑道:“人無完人,言官的嘴巴自然是絕了點,皇上不必理會。”
“改革方有成效,此時是關鍵時刻,不可出一點亂子。”光宏帝頓了頓,手指輕叩桌案,眸中閃過一絲陰鷙,“崔仁這老傢伙是不懷好意,刻意擾亂朝廷,朕要他……徹底閉上嘴。”
沈安康立在門外,將屋內的交談盡數收進耳中。
在牧容淡淡答了聲“遵旨”後,他眯起眼眸,唇畔裹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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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時末。
一道瘦長的人影從西側宮門閃出來,寬大的皂色連帽披風將他的面容全全遮住。他沒打牛皮燈籠,身影好似和夜色融為一體,拐了兩個彎兒上了一輛低調的馬車。
馬車載著他往東側而行,一柱香的時間到達了凌江河畔。他躬身下車,在馬車離開後又徒步走了段兒路,停在一顆歪脖子老柳旁。
一盞茶的功夫,凌江河裡行來一艘別緻的花船。
月夜泛舟,畫面安逸而美好,然而這艘船和其他的花船不一樣,雖然燈火通明,但卻沒有絲竹之樂,趁著船舷處的盈盈火燭,安靜的好似妖魔鬼怪的聚集地。
這人並不起疑,在花船距離岸邊還有一丈多遠時,他腳步一點,身若菩提似得落在甲班上。
進了船艙,他摘下披風帽子,露出一張白淨的面孔。
晏清玉席地而坐,嘴邊閒適的呷著小酒兒,斜眼瞧見他,身也沒起,只是頷首道:“沈公公真是準時,坐。”
在這朝廷裡,他是劉福的乾兒子,誰人不高看他一眼,鮮有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沈安康並不在意,對他微微一笑,幾步上前坐在了他對面。
晏清玉並未再說什麼,只是將他面前的銀酒杯滿上。
沈安康仰頭喝乾淨,氣定神閒道:“皇上要錦衣衛殺了崔仁。”
晏清玉聞言一愣,今早御門聽政他可是親眼目睹牧慶海跟崔仁唇槍舌戰,早就看到了李源那狗皇帝臉色不妙,沒想到竟然會動了殺心……
天下最無情之人乃是皇家啊!他在心頭稍一感嘆,指腹捏緊了杯沿,沉聲道:“此話當真?”
“那是必然,我可是親耳所聽。”沈安康並不隱瞞,“明日子時,錦衣衛準時行動。”
言官的職責非比一般,歷朝歷代暗殺言官之人都不在少數,但都是偷偷摸摸,難登大雅之堂。
如今這個把柄被他握在手裡,若不加利用,那還真是對不起老天爺。晏清玉輕蔑冷哼,黝黑的面板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看起來,今晚我要去蔡昂那走一趟了。”
“晏大人自己看著辦,我什麼也聽不見。”沈安康一頓,臉上笑容愈深,“只要晏大人不要忘記允諾我的,我必會和晏大人站在一條船上,同仇敵愾。”
“那是自然。”晏清玉豪爽的笑了幾聲,從袖闌裡掏出一包藥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