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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部分

花甲稱慶,老一輩的弟兄或則老成凋謝,或者龍鍾老邁,大都不能代為主持盛會,照料一切。在壽堂那邊答禮的是他子女,負責辦事的則為小一輩的子侄學生,杜月笙一向重場面,他好操心得很,因此儘管人在病榻之上喘息咻咻,卻一直在為壽堂方面牽心掛肚腸,唯恐怠慢了客人,禮數有所未周。於是壽堂和十八層樓兩邊的電話,始終在響個不停。

自己在花甲初度,居然有五六千位貴客親臨道賀,麗都花園,戶限為穿,於此可見縱然落日餘暉,猶是一片好風光,自己入世四五十年來的「盡心盡力,言語一句」,畢竟「蒼天不負苦心人」,果然是有收穫。與此同時回想當年一道冒險犯難,出生入死的那班老弟兄,黃老闆黃金榮垂垂老矣,曹河涇黃家花園一孵便是抗戰八年,勝利兩載,他已決定心優遊林泉,不問世事。杜月笙勝利還鄉他曾到西站去迎接,杜月笙喊了聲金榮哥,對這位老把兄簡直是千言萬語一時無從說起老弟兄分道揚鑣,離別太久,便彷佛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嘯林哥張大帥的那幢凶宅,早由他兒子張法堯賣給了沉聯芳,這人杜月笙也熟,但是他根本就沒有踏進張家一步的勇氣。萬里長江祝杜月笙

小八股黨之中,跟杜月笙靠得最近的四大金剛,如今已有兩位不得善終,芮慶榮在重慶逝於感染風寒,客死異鄉,高鑫寶則因為賭場糾紛,跟同道中人爭權奪利,被仇家賄買兇手,一陣機關槍搖死在一品香飯店門口他的兒子高尚德曾經到重慶去投奔過杜月笙,杜月笙派他在沙布紗廠擔任襄理,這次返滬,總算接管了他父親開設的「麗都花園舞廳」。四大金剛祗剩下了顧嘉棠與葉焯山,卻也是年近花甲,好漢不提當年勇丁。

拿起恆社弟子恭祝乃師花甲之慶的那篇壽序,恆社弟子請古文大家章士釗執的筆,章士釗於是便將杜月笙比做「蛟龍潛藏於內,風雨孕育其中」的浩蕩長江?這篇壽序一開頭便空而起,大氣磅礡:

「長江自西北來,千里賓士,東往於海。當其在上流也,挾雷霆萬鈞之勢,波濤洶湧,洄洑激射,峭壁東流,哀猿啼岸,其鬱塞不平之氣,若無所宣?及其出夔門,納漢水,襟洞庭而帶鄱陽,漫為平流,一望彌際,蛟龍潛入其內,風雨孕育其中,而篤生人傑,蓋無如杜公矣!……」

「太過火了!」

一聲苦笑,放下了那篇擲地有聲的文章,文章是登在「杜月笙先生八秩華誕紀念集」上的,紀念集由陸京士主編,恆社子弟醵資精印,登載國府主席以次各級首長的許多祝詞鴻文。杜月笙在全集之中最佩服陳布雷給他寫的一篇小傳再末就是龐京周的一首賀詩,畢竟是多年過從甚密的老朋友,他了解杜月笙的心情─

「元龍豪氣隨年斂!」更何況如今又多了這一個時發時愈的氣喘痼疾。

唯一令他引為欣慰的,是孟小冬惠然南來,難得姚王蘭和她情同姊妹,十分親熱,兩人不分彼此,尤其形跡不離。孟小冬到上海,姚玉蘭立刻便將她迎到十八層樓,杜月笙和孟小冬也已有整整十年不曾見面,對於她的苦心學藝,獲得如此輝煌的成就,愛重之餘,尤有不勝欽敬之感。孟小冬自民國二十七年十二月拜餘叔巖為師,迄民國三十二年餘叔巖病逝,她曾在暗無天日的陷區北平,渡過八年寂寞黯淡的光陰,據她自己說也是「奔走朔南,迭經憂患,歌喉欲涸,瑤琴久塵」,以一介弱質,飄零天涯,當她受到杜月笙的敬重,姚玉蘭的親愛,溫情和煦,遂使她心生感激,早年餘叔巖病篤的時候,孟小冬曾親侍湯藥,衣不解帶者達一月有餘。因此若論「看護」病人,孟小冬的細心熨貼,夙有經驗,又比姚玉蘭更高一層。旣然在十八層樓與杜月笙、姚玉蘭同住,她也自然而然兼代起姚玉蘭的侍疾之責,她肯為杜月笙長伴茗壚,問寒欷暖,於是使杜月笙大為感動,他沒有想到在他老病纏身的六十之年,居然還有這一分儻來的豔福。

杜月笙酷愛皮黃,自民十以後,他是黃埔灘上最有力最熱心的捧角者杜月笙和伶界來往,與一般捧角者逈異其趣,他能捧紅任何一位名角,但是他也不時賙濟幫助許多跑龍套當跟包的苦哈哈,因此伶界人士無不對他尊敬愛重,他在伶界人士的心目中是尊而可親的長者,無論識與不識,伶界人士對杜月笙都有一份特別親切的感情,凡是到過上海的伶人,不曾受過杜月笙幫忙者幾希。孟小冬和杜月笙因相互感激而陷於愛戀,其基本原因就由於這種感情上的相通而來,難得的是姚玉蘭心胸豁達,她也仰慕孟小冬,更瞭解杜月笙和孟小冬由互敬而終至互愛的心理,她覺得這一份純摰眞切的感情相當難能可貴,杜月笙已經是抱病延年,行將就木的人了,祗要世間還有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