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李遂意向來不久眠,她沒有這安逸的生活習慣,久而久之,便習慣了。
病痛讓她嗜睡,整整一天都在不清醒中度過,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反而精神了些。
她睜開眼,毫無徵兆的,沒有尋常人的循序漸進,雙手交握,抵在下巴處,男子俊朗絕倫的臉龐一下子撞進了她的視線中。
“醒了?”
耳邊微弱的嗡嗡聲響在為沈沉這句溫柔的話打節奏,李遂意幾乎將這樣的話語當做幻聽。
“餓了嗎?”沈沉薄唇輕啟,她腦子被病痛折磨得沉悶異常,有雜音在其中擾亂,她卻看清了他唇齒相接的幅度。
“渴…”她的聲調裡含著沙啞,許久未動的唇乾燥得輕輕抬口都是一種煎熬。
沈沉端來一杯水,就在一旁的桌邊,似乎準備良久,放置在桌子上,等候發落。
他試圖將李遂意的頭扶起來喂她水喝,可她脆弱的樣子讓他放棄了這個想法,直接倒入她的口中只會是更蠢的行為。
李遂意的嘴唇乾燥到皸裂,他看不下去,最後拿了一邊護士備好的棉籤,一點點蘸溼她的嘴唇。
他何曾對誰人如此細緻入微過,李遂意何其幸運做了第一個。
沈沉的動作很輕很輕,在商場上殺伐果斷慣了的男人,原來溫柔起來會是這幅讓人心馳神往的樣子。
暖色的燈光打在他的側臉上,有細碎的飛塵劃過他的臉邊飛落而下,他的唇抿成了一條緋色的線,低低垂著的睫毛掛上了光線,在他認真的眼眸上微微閃動。
他第一次這麼做,就已經得心應手,天資聰穎的人,總是比其他人學得快。
李遂意覺得自己正在被一點點地罩進一張名為沈沉的網中,四角的捕魚線正在一點點收縮,她無處可逃,也沉溺其中。
“阿沉,你可真溫柔”,她幾乎是在以氣音在跟沈沉說話,她本可以大聲些的。
“你可真是破壞氣氛的一把好手。”她難得對沈沉如此親暱,他的語氣卻淡淡的,這讓李遂意想到一句話,熱臉貼冷屁股。
沈沉將棉籤丟進了垃圾桶裡,李遂意的唇在他的細心呵護下終於有了些瑩潤的感覺。
她的氣息微弱,笑一笑都艱難無比,帶著紊亂的氣音,提起嘴角的時候比任何時候笑起來都難看。
她試圖撐起身來,躺著跟人說話在潛意識裡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她骨子裡還是個大家閨秀,張苒苒教育出來的那些良好習慣,全刻在了行為裡。
她的手放在後背之下,僅靠那一隻瘦骨嶙峋的手妄想撐起殘破的身體,簡直異想天開。
“你起來做什麼?”沈沉皺眉,可還是順著她的動作輕而易舉就將她的身體擺正,還在她的身後枕了個枕頭。
“我只是想問問你,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溫柔?”
“在你眼裡溫柔都如此廉價嗎?”跟李遂意說話,沈沉眉心的結永遠解不開,有時候李遂意想伸手將那幅度熨平,卻又不敢逾越。
“你很反常”,她的眼裡依舊沒什麼神采,卻有著足以將人心看破的能力。
“又或者是因為我生病了,你才對我這麼好的嗎?”
“那你就這麼想吧”,李遂意很聒噪,至少在他面前是這樣的,那樣嚴重的病痛,都改變不了分毫。
可明明多見她在人前是沉默寡言的。
“既然你這麼關心我,是否有替你可憐的妻子查一查我今天落水的前因後果?”她語氣淡淡的,笑意依然在,像是在跟沈沉閒話家常,李遂意最擅長的,就是把一件十分嚴重的事情說得風輕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