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幽走時，夜色已深，月亮被蒙在了雲裡，稀疏的星光，在這寂寥的夜空之中，卻格外顯眼。

李遂意站在陽臺上望著天，整個人都投身在黑暗裡，跟這一片寂靜為伍，渾然一體。

浴室開門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她從夜色中一點點露出她的模樣來。

沈沉擦著頭髮，溼漉漉的黑髮在手中的毛巾裡變得凌亂。

看到陽臺上的人影，他的動作頓了下來，濃淡正好的眉微微顰起。

“看到我，你總是這個表情”，她語氣淡淡，話裡透著無奈，在旁人耳裡聽著卻又像是挑釁：“還是沒有習慣嗎？我跟你共處一室。”

“這種事情，恐怕永遠都不能習慣”，他將毛巾丟到一邊的桌子上：“你安靜一點，最好讓我感受不到你的存在才是一個聰明的合作者該有的樣子。”

李遂意笑了笑，整個人從黑暗中抽離出來，她還穿著那一身樸素低廉的格子襯衫，瘦弱的樣子在燈光的照射下單薄無比，像是個飄忽的鬼魅。

她走到沈沉身邊，拿起他丟在桌上的毛巾，甩直，然後無師自通地在沈沉的頭髮上擦拭起來。

毛巾一寸一寸略過他黑亮的發，這種感覺，似乎不怎麼真實。

沈沉一開始避開了她的動作，像是躲避厭惡的蟑螂一般躲開。

李遂意鍥而不捨地跟了過去：“你沒必要躲著我，我這是在報答你，感受不出來嗎？”

“離我遠點，就夠了”，沈沉雖這麼說，卻沒有再掙脫。

李遂意看起來一副不會操持家事的樣子，替人擦起頭來，卻格外地舒適，動作柔柔軟軟，他這一天來的疲憊都快被她擦乾了。

她身上縈繞著廉價的啤酒氣味，可意外地，並不怎麼難聞，一向海量的沈沉，竟錯覺般地覺得微微地醉了。

“你知道沈幽她，有喜歡的人這件事嗎？”她淡淡開口，語氣平靜得像是一對老夫老妻正在閒話家常。

“你想說什麼？”沈沉已經閉上了眼，他的頭皮在李遂意的按摩下變得鬆軟，想要發出尖銳一些的語氣，都變得艱難。

“我只是想說，我剛好知道。”

“你以為我沈家的事，會輪得到一個外人來操心嗎？”

“當然不需要，但我也是沈家人了，雖然有交易的成分在，但是沈幽的事，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你，她喜歡一個男生，單方面，窮追不捨地追求，而那男的，對她卻完全沒有意思。”她的語氣始終平靜，沈沉的無情她見怪不見，沒必要為了一些無法改變的事來讓自己不開心。

“你憂心過度了，這事與你無關”，沈沉推開她的手，終於在她的過分逾越下，不準備忍受。

沈幽喜歡孟修遠，霸道且羞澀地追求著，在薊市大學藝術學院那邊無人不知，以他沈沉對妹妹的關心程度，監督這樣隱晦的事情必不可少。

他就是因為知道，才能如此淡定。

他是那麼地緊張沈幽，又是那麼地開明，妹妹的戀情，他知曉，卻從不插手。

頭上原本還淌流的水汽現在已經不見了蹤跡，亦或者是藏匿於髮間裡。

沈沉冷眼看著李遂意，如初相識般，他在這件事情上，永遠沒有虧待過自己。

半溼的頭髮垂了下來，凌亂的髮型給一向西裝革履，情緒不明的沈沉平添了幾分難有的親近感。

可他一開口，李遂意馬上就反應出他根本沒有絲毫的變化，骨子裡還是那個冷冰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