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蘭徹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
再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跪倒在地嚎啕大哭,眼淚如同決堤的河水,將她心中埋藏的痛苦和恐懼一股腦傾瀉而出。
一幅殘碎的拼湊的畫面也浮現在了沈如寧的腦海中。
幾日前,黃蘭還在為父親的屍體被發現而魂不守舍,內心如同被一塊巨石壓著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
孫大哥,黃蘭多年前的鄰居,一個忠厚老實的農夫。
當年郭斌去世後,孫大哥和他的妻子孫大嫂曾多次出手相助,為她提供糧食、安慰她孤立無援的心。
黃蘭見到他,心中五味雜陳,既感激又愧疚,認為是他生活困頓,來投奔自己了。
“孫大哥!”黃蘭看到他的身影站在門口,連忙迎上去。
“怎麼這個時候過來?趕緊進屋,我給你倒杯熱茶!”
孫大哥比以前老了很多,背駝得更厲害,臉上的皺紋深刻得像刀刻的一般,衣服看起來破舊不堪,鞋底也磨得快要脫落。
他木然地擺了擺手,低聲說:“黃姑娘,不必忙活,我這次來,有些話要和你說清楚。”
黃蘭一愣,趕忙讓他進了屋,將他安頓在椅子上。
孫大哥接過黃蘭遞來的茶水,卻遲遲沒有喝,眼神一直遊離不定,帶著一絲複雜的愧疚和沉重。
“孫大哥,你這一趟過來,路上辛苦了吧?”黃蘭試探著開口,“孫大嫂還好嗎?這些年你們……”
話說到一半,她就頓住了。
她看見孫大哥眼眶微紅,粗糙的手掌攥著茶碗,指節泛白。良久,他才抬起頭,聲音沙啞:“她早不在了。”
黃蘭心頭一震,怔在原地,聽到這個訊息,黃蘭只覺得眼眶一熱,低聲道:“孫大哥,節哀順變。”
孫大哥卻搖了搖頭:“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黃蘭一驚,連忙問:“孫大哥,你身體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我去給你請大夫!”
孫大哥輕輕擺手,聲音低沉:“黃姑娘,別折騰了。人老了,病得拖不了多久。這次來,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了你。”
“為了我?”黃蘭愣住了。
孫大哥放下茶碗,直視著黃蘭,眼中多了幾分複雜的深意:“當年你丈夫郭斌的死……並不簡單。”
黃蘭全身一震,瞳孔猛地收縮,她下意識地抓住了桌角:“孫大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孫大哥抬起頭,渾濁的雙眼中透露出深深的痛苦與愧疚。
“黃姑娘,我早就該告訴你,但我不敢,你知道,咱們這種窮苦百姓,哪裡敢對天發問?可如今我時日無多,死了也就死了,這些事再不說出來,我怕要背到棺材裡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沉重地繼續道:“那一天,我在田裡幹活,遠遠看見你家相公……他被一群穿官服的人圍住了。他們把他按在地上,拳打腳踢,不知打了多久,最後還丟給他一個小瓷瓶,嘴裡說著威脅的話。”
黃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威脅什麼?”
孫大哥的聲音低得像是壓在胸腔裡:“大概是讓他自己了斷,否則就拿你們母女陪葬。”
黃蘭如遭雷擊,渾身顫抖得厲害,她的腦海裡浮現出郭斌慘死的畫面,眼淚再次決堤。
她哽咽著問:“那你為什麼當時不告訴我?為什麼……”
孫大哥的臉上滿是愧疚,他垂下頭,不敢直視黃蘭的眼睛:“我怕啊……我只是個種地的老農,連天子的影子都沒見過,哪裡敢去管這些事?”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這些時日,我一直在後悔,你丈夫是個好人,當年幫過我們夫妻不少。”
“那些人好像是大理寺的人,因為從他們的隻言片語裡,我聽到了‘大理寺正’。”
……
沈如寧的心猛地一沉,腦海中隱約浮現出剛才那張紙上的內容。
湘王,大理寺正,黃遠堂,黃鶴……
這一切,彷彿是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所有人的命運都牢牢困住。
沈如寧緩緩扶起黃蘭,語氣低沉卻透著安撫:“黃姐姐,郭斌的事,我會想辦法查清楚。但你必須答應我,千萬不要再輕舉妄動,也不要告訴其他人,你現在是唯一的線索,絕不能出事。”
黃蘭抽噎著點了點頭,眼神中透著一絲希冀:“小姐,我知道您聰明,能查清這些事……可我真的怕,他們會衝著您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