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妃的殿中,一片死寂。
燭火輕輕搖曳,將她疲憊的身影映在牆上,狹長又扭曲,猶如一頭困獸。
顏妃跪在地上,原本精緻的髮髻早已凌亂,幾縷碎髮貼在額頭,鬢角的髮絲沾染了汗水,隱隱帶著焦灼之意。
衣袖垂落在地,灰撲撲的蒲團靜靜地躺在一旁,像是個多餘的擺設。
她雙手緊握著一把細長的香,煙霧嫋嫋升起,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攪動,飄散成扭曲的雲紋。
顏妃的唇微微開啟,聲音斷斷續續,低得幾乎聽不清:
“墨笙……墨笙……”
“已經有幾日沒給我回信了……”
聲音帶著隱約的顫抖,彷彿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滿天神佛保佑……保佑他平安無事……”
她眼神空洞,盯著神龕裡供奉的佛像,彷彿試圖從那一片沉默的金光中找出答案。
過了許久,她才緩緩轉頭,對著一旁低眉順眼的丫鬟開口。
“這幾天,郝府有沒有什麼動靜?”
丫鬟低著頭,猶豫了一下,才輕聲答道:
“娘娘,自郝府大夫人死後,郝府掛滿了白幡,停屍七日後,已經下葬了。”
顏妃的呼吸微微一滯,握著香的手指用力收緊。
丫鬟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又趕緊補充道:“郝將軍這些時日都沒有出府。”
顏妃眼中的光徹底暗了下去,像是被潑了涼水的炭火,只剩下幾縷難以察覺的灰燼。
“沒有動靜……”她喃喃重複了一遍,聲音冷得像刀子,割得人心生寒意。
下一瞬,她猛地將手中的香折斷,“啪”的一聲,燃燒的香灰炸裂開來,落在地上,噼裡啪啦作響,像是一場小小的煙火盛宴。
丫鬟被這動靜嚇得連連後退,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顏妃深吸了一口氣,手指輕輕撫上自己的髮鬢,將凌亂的頭髮重新捋順,隨後緩緩站起身,目光冰冷地掃過神龕中的佛像。
剛才那副虔誠的模樣,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咄咄逼人的不屑。
她嗤笑一聲,語氣嘲弄:
“說什麼滿天神佛?我跪了這麼久,求了這麼多次,又得到了什麼?”
她伸手輕輕撥了撥佛龕上的香爐,眼中滿是冷意,彷彿那並不是佛像,而是她怨恨的某個人。
“求神拜佛?呵,還不如自己行動。”
顏妃冷笑著轉身,一邊走向門口,一邊用冷淡的聲音吩咐:
“備車,我要去郝府!”
丫鬟大驚,連忙勸道:“娘娘!郝府如今滿門戴孝,您此時前去恐怕不妥……”
“戴孝又如何?”
聲音低沉而決然,隱隱透著一股走火入魔般的瘋狂。
顏妃走出殿門,風捲起她的衣袂,吹散了滿室的煙霧,留下丫鬟怔怔站在原地,不敢再多言。
……
魏雲的死對於郝川來說,有些突然。
但是葬禮上,郝川還是選擇為他這個不愛他的母親披了麻戴了孝。
只是,從開始到結束,他的神情都如一塊冰封的岩石,冷硬、不動聲色,一滴眼淚也沒有流。
人死如燈滅,嚥氣的那一剎那,在陽間的一切,就都斬斷了。
魏雲去世後的郝府更加沉寂。
白幡在風中無聲飄蕩,紙錢燃盡後,灰燼撒滿地面,像一場悄無聲息的雪,郝川站在靈堂中央,燃著一柱長香,手指輕微顫動了一下,隨即穩住了。
“一切都結束了。”
值得一提的是。
在魏雲頭七的那個夜晚,郝川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郝川只有七八歲的模樣,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舊衣裳,坐在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小院中。
天空澄澈湛藍,風吹過樹梢,帶來一陣陣暖意,那個院子並不奢華,卻乾淨整潔,空氣中瀰漫著飯菜的香味。
他抬頭,看到院子裡走出一個年輕的女人。
魏雲。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子。
夢裡的魏雲穿著一件素淨的長裙,面容比生前年輕許多,少了皺紋,也沒有了愁容,反而帶著些許柔和的笑意。
她走到郝川身旁,蹲下身,伸手輕輕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
“跑得滿身都是灰,還不怕摔著。”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幾分難得的溫柔。
郝川愣住了,他記憶中的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