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少出承乾宮,確有因害喜身子不舒服的緣故,但擔心有人狗急跳牆,趁她懷孕未到三月,胎兒未穩,對她及孩子下手,防不勝防,也在她的考慮範圍內,她沉默片刻,問:“若我和孩子,只能平安一個呢?”
明帝不假思索,“那自然是你”,又急問,“怎麼說這樣的話,可是齊衡說了什麼?”
蘇蘇搖頭,“隨口一問罷了。”
蘇蘇隨口一問,明帝卻是一夜未眠,第二日晨起即召問齊衡,貴妃可會難產?
齊衡心道現在連三月都未到,如何得知,但也不敢打包票,只道:“日日診脈,時時觀察,縱使顯懷後胎位有何不妥,用『藥』加推摩,應是不會的……只是怕…………”
明帝剛放下的心,又被齊衡這最後三個字,給吊懸了上來,急問:“怕什麼?!”
齊衡道:“若貴妃娘娘總這樣虛弱,怕產時失力昏厥,若昏厥…………”
明帝是有子嗣的人,齊衡話未竟,他也已聽明白了,忙道:“你難道就想不出法子,讓她不要這麼虛弱!!”
齊衡連聲道“臣有罪臣有罪”,心中暗想從前娘娘無孕時,他成日“臣無能臣無能”,如今娘娘有孕,他這罪名,還升一級了…………一邊腹誹,一邊小心回道:“若過了三月,娘娘害喜症狀大大減輕,應就不會如此了…………”
誠如齊衡所言,過了年,孕期滿三月後,蘇蘇害喜之狀減輕,人也見著精神了些,明帝寬心不少,蘇蘇身子舒緩了些,但心,卻輕鬆不下來。
沈霽月出事了。
永安二十八年正月初九,沈霽月醉宿鳴玉坊,第二日歌伎黛黛開門喚他晨起,卻見寢房半面牆壁之上,洋洋灑灑,皆是譏諷聖上貴妃之言,而沈霽月本人,手執『毛』筆,醉抱酒罈,酩酊大睡。
聖上震怒,將這等“蔑視天威、侮辱帝妃”的狂徒,直接投入天牢,自去歲罪己詔後,民間對於帝妃的觀感,剛剛逆轉,沈霽月這一通“驚世之言”下來,關於聖上與貴妃的非議,立又甚囂塵上,畢竟,沈霽月其人,是貴妃娘娘親自引薦與聖上,是聖上欽點的狀元郎,連他都認為“天命”之說,不足以遮掩帝妃違逆倫常之舉,認為貴妃腹中的孩兒,生來有汙皇家顏面,民間人心,自然隨之浮動,非議紛紛。
儘管字跡昭昭,但蘇蘇瞭解沈霽月其人,他不會如此,大抵是有人在他神志不清時,誘他洋洋灑灑寫下了滿牆的譏諷之言,但此事做的乾淨利落,歌伎黛黛道將醉睡的沈翰林送入寢房後,再未踏足,直至第二日天明方去喚他晨起,鳴玉坊上下,也都堅稱未見有人夜裡出入沈翰林房間,刑部探查拷問,沈霽月根本記不清那天晚上發生何事,鳴玉坊眾人說辭隻字不變,而寢房中除了酒味,也尋不出『惑』人心神的『迷』香等物遺留痕跡,種種指向,竟真要將沈霽月,釘死在“蔑視天威、侮辱帝妃”的罪名上。
沈霽月為人曠達不羈,平素或會得罪一些人,但他只是一個翰林待召、御用文人,也不值得那些人這樣大陣仗地報復他,這件事,是衝著她來的罷了。
明帝剛頒《罪己詔》沒兩個月,就被欽點的狀元郎這樣“打臉”,龍顏大怒的同時,也怕她氣著了,勒令底下人不許告訴她,但蘇蘇,自有探聽外事的渠道,況且,在此聖上震怒之際,有人極其擔心沈霽月有『性』命之憂,入宮為他說情。
蘇蘇還未見雲綺容哭過,見她坐下沒說幾句,就似要落淚,也是吃了一驚,而云綺容一個哽咽,已屈膝跪了下去,“姐姐,他絕不是有心的,你救救他吧…………”
左右早被摒退乾淨,蘇蘇忍著驚訝,忙攙著她手臂道:“你快起來…………”
雲綺容見有孕在身的姐姐似要站起扶她,忙自己直起身,扶蘇蘇坐好,蘇蘇握著雲綺容的手,認真瞧了她一會兒,“你…………”
雲綺容垂睫不語,蘇蘇也不追問了,只讓她在身邊坐了,輕道:“這事是衝著我、衝著我腹中孩子來的,我不會坐視不管的,你放心。”
雲綺容輕輕“嗯”了一聲,“多謝姐姐……”
蘇蘇凝看了她半晌,道:“我從前和你說過,若有一日,你不想做這懷王妃了,我可以想法子…………”
雲綺容抬頭,雙眸泛紅,唇角卻勾著淡淡的笑,“姐姐,我是扶風雲氏的嫡女,身系一族榮辱,行事由不得自己,且殿下與雲氏,早已走得很近,很近…………”
剩下的話,也不必說了,蘇蘇已懂了綺容話中意思,她無聲良久,冷嗤一聲,“蕭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