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家宴,是自懷王和離、流言開始的首次皇室相聚之宴, 不同於往年的熱鬧喜慶, 諸皇子公主等, 一入長秋殿, 望見懷王夫『婦』, 心思便微妙起來, 樂安公主見弟弟在各種意味不明的目光打量中, 平常沉靜地攜雲綺容入席,神情與那日走出房門時,別無二致,反是有些不安。
一旁謝意之, 亦有同感。他與公主,不同於世人道聽途說, 親眼見證懷王對虞蘇蘇之痴情, 御令和離之後, 懷王之自頹消沉, 確實令人擔憂, 可如今這份淡然處之, 卻也讓人心驚。他陪公主,悄觀著懷王殿下的同時,想起自家那位,也是一般淡然,總覺不安,正暗思時, 忽聽內侍傳唱“皇上駕到”,忙與眾人一起跪拜相迎。
御駕入殿,殿內氣氛,愈發微妙起來。雲韶府進獻禮樂後,自太子太子妃始,諸王爺王妃、公主駙馬,循例依次向陛下敬酒獻禮,在輪至懷王夫『婦』時,闔殿氣氛立詭譎起來,持箸的停了手,握杯的悄抬眸,全宴鴉雀無聲,人人都默然望向離席起身的懷王夫『婦』,自內侍手中端過酒盅,跪向高高在上的父皇與天子,語氣恭謹地道出祝賀之辭,獻上賀年之禮。
明帝在下旨和離、令虞蘇蘇入宮後,一直著人留意著他這小兒子,起先聽報,懷王意志消沉,終日閉門飲酒不出,到底有幾分愧疚,後又聽報,懷王頹廢多日後,終出了房門,命人將雲氏之物,收拾到正妃寢房,又沐浴更衣,去了缺席多日的吏部,處理積攢公事,心下一寬,今夜親眼見玦兒,神情平靜恭敬,無半分怨懟之『色』,心道,便是心中仍在怨責他這父皇,玦兒到底已經接受了此事,來日方長,也漸能放下,遂微一擺手,令曹方將早備好的禮物——一對羊脂白玉和合二仙對佩,捧至懷王夫『婦』面前,含笑道:“朕的這些皇子中,也只玦兒你,至今未有一子半女,若你能與懷王妃早日誕下子嗣,你母妃泉下有知,亦得安慰。”
蕭玦叩首接過對佩,“兒臣謝父皇關懷。”雲綺容亦叩首謝恩,夫妻二人退回席中,諸公主駙馬又輪番敬酒,漸時近戌末,歡宴過半,曹方忽於陛下耳邊低語數句,陛下面『色』微變,當即起身離席,連那寵冠後宮的如妃娘娘,柔柔輕喚了聲“陛下”,都未能得到理睬,眾人望著急行而去的陛下身影,心中,於是便都有了隱秘的猜測,只互遞眼『色』,未宣諸於口而已。
樂安公主如坐針氈,但看各式探詢目光的焦點——她的好弟弟,仍始終是平淡模樣,也不知是該喜該憂。若弟弟真的放下此事,認了這命,忘了虞蘇蘇,與雲綺容攜手度日,自然該喜,但若弟弟,心中另有計較,仍對虞蘇蘇懷有情愫,日後再生出什麼波瀾來,到時該如何是好,畢竟,這天下的主人,在作為他們的父皇前,首先是至高無上的天子,天子之怒,何人可擔?!
曹方見陛下出了長秋殿,就疾步入風雪之中,忙在後打傘跟上,邊走邊勸,“陛下,雪天路滑,乘御輦吧。”
見陛下仍冷麵前行,曹方一邊朝後揮手,命侍從抬著御輦跟上,一邊對明帝道:“虞三小姐身邊,至少有七八個內侍宮女跟著,去承天門城樓,也不過看看除夕夜景,陛下不必擔心。”
明帝冷哼一聲,“朕有什麼可擔心的?!”
“……是是是……”曹方邊低首稱“是”,邊悄看明帝額上急出的細汗,想起陛下往長秋殿用宴前,道今夜除夕家宴,皇室中人,皆會敬獻賀年之禮,問虞三小姐可有賀禮相贈?當時,虞三小姐正倚窗觀書,聞聲雖未言語,卻抬首,極其罕見地,朝陛下笑了一笑。
當時那一笑,在瀲灩燈光下,可謂是神光離合,攝人心魄,可如今想來,卻有點滲人,曹方見陛下越走越急,忍不住勸道:“便是……便是承天門城樓因雪溼滑,虞三小姐不慎‘失足’,旁邊那麼多宮女內侍在,也定不會教虞三小姐傷了半分…………”
話未勸完,就聽陛下狠聲道:“她敢!!!”
曹方又只得低首稱“是”,才訥訥了幾聲,又聽陛下聲音轉為低沉,帶著啞意,散在風雪之中,“…………她有什麼不敢…………”
曹方心中微驚,抬首去看陛下神『色』,陛下卻走得愈發快了,半個身子都在風雪之中,他只能快步打傘跟上,如此一路疾行,終於到了承天門下,曹方見門下雪『色』茫茫,侍衛們好好地當著值,半點『騷』『亂』也沒有,心內一鬆,陛下似也是沉舒了一口氣,略一頓後,疾步踏上門樓石階。
登頂之時,在後打傘的曹方,望見虞三小姐,正站在城樓前,望著風雪中的長安燈火出神,周圍宮女內侍,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