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沅嘆一口氣:&ldo;你說鄭家那個?有什麼好看,我倒覺著大姐夫才好看。&rdo;明洛聽見她這麼答&ldo;嚇&rdo;了一聲,撐起頭來,伸手過去,把掌心貼了她的額頭:&ldo;也不曾燒啊,你這眼睛莫不是病了吧。&rdo;她滿心是鄭衍,明沅只好問他:&ldo;那你覺得他哪兒好看?&rdo;還是個小少年,哪裡就看得以後如何,明洛要真是為著這一眼栽進去,那才是糟糕,不說紀氏如何料理,只不理她,冷待著她,再有宴不許她出來,她這輩子還能有什麼指望。&ldo;他頭上的玉冠,身上的衣裳,還有腰上玉帶,你瞧見沒有,連鞋子的雲頭,用的都是金線!&rdo;明洛一樣樣比劃起來,明沅聽見了卻&ldo;撲哧&rdo;一笑:&ldo;鬧這半日,你是喜歡他的衣裳,雖是有制式的,卻也不難得,叫你姨娘給你做就是了。&rdo;明洛急了,探手就去撓明沅的胳肢窩,兩個纏了會兒,把睡在裡頭的灃哥兒吵醒了,他捧著小腦袋抬起來,眼睛眯成一條fèng,張了手就要姐姐抱,明沅趕緊抱他過來,頭擱在她肩上,小腦袋一歪,又睡過去了。明洛吐吐舌頭,看著明沅拍哄灃哥兒,抱著膝蓋仔細一想,果然是的,連生的什麼模樣都記不真了,只知道他立在白櫻樹下,還有那撲面而來吹落的白花。她不好意思直說,把身子一翻,背過臉去睡了,明沅把灃哥兒放平,自家也蓋了被子,伸出指頭點點明洛:&ldo;怎的?不說了?&rdo;明洛越發堵起氣來,等聽見c黃裡兩個睡實了,她自個兒也睏起來,闔了眼兒,還是一天一地的白,只那人,還瞧不分明。☆、 龍鬚牛ròu鄭家來飲宴,一樣是帶了攢盒過來的,昨兒明潼誇了一句的清醬小松菌,這會兒帶了一甕兒來,鄭辰還道:&ldo;這個佐粥配飯都是好的,等收了新鮮的,還給你送來。&rdo;鄭夫人今兒倒顯得有幾分殷勤了,昨兒母女兩個同睡一c黃,鄭辰把母親勸得有幾分意動,便是心裡不滿,這一個也強別個許多。鄭辰是十分屬意明潼的,她見著明潼幾回,捎手給她一個金跳脫,她不過誇了一句紅寶好看,明潼又送了一隻嵌紅寶的開口鐲子。指甲蓋大的一塊寶石嵌在正中,兩邊素面的寸許的金鐲面,打得薄薄的,單顯出那塊紅寶來,鄭辰雖推了不收,可卻聽見明潼笑:&ldo;這值得什麼了,船跑到外頭,咱們的茶葉絲綢,能換好些回來。&rdo;可不是能換好些,跑了海船出去,到那些個地方瓷器絲綢俱是貴貨,叫拿了寶石來換也是肯的,明潼呆過穗州,一半有著露富誇耀的心思一半兒確是實情:&ldo;便是七八品的官兒家眷,頭上也戴這些個的,紅的最易得著,藍的綠的也容易,還有金鋼石,只大件的好物,倒不易得了。&rdo;指甲蓋這樣大的,竟還不算大,鄭辰聽她說的這話,回去撿了首飾匣子,確是少有見得人的,今兒也戴了珠花出來,只纏的一重重,戴在頭上顯眼,卻哪裡如明潼臂腕上那一付嵌了七寶的跳脫值錢。她心裡暗歎一口氣,生在鄭家,若是早上三代,許還能見識一回當日的富貴,可嘆顯赫一時,到如今也不過這般模樣,只祖宅裡頭還能窺出些往日的富貴景象來。鄭家的後院裡,有一個酒泉,文定侯一生愛寫詩吃酒,說甚個斗酒詩百篇,一時是鐵馬冰河一時又成了小橋流水,他自家酒醒也要揉搓了去,後人還有收錄詩集的,裡頭真有佳作,說是喝得好酒才能有好詩。太祖便賞了他一個酒泉,還說天下酒麴盡歸鄭,鄭家初時還真開得酒場,裡頭出的名品叫作千日醉,如今市井鄉里只要賣酒,俱得掛個千日醉的幡兒,便是此間有好酒的意思了。光是賣酒這一樣便日進斗金,各色秤稱,最大的那個總有二十兩一錠的,那俱是用來稱金子用的。只他身死這酒方便也怢失了去,再也造不出那千日醉來,再往後一代連酒場都變賣了去,也只有御賜的千日醉三個字還留在鄭家。那酒泉裡原是到自上往下傾一罈千日醉的,這酒倒將出來,滿宅子都聞得香味兒,文定侯便在此間拿了酒爵吃酒,醉倒了就臥在大石上午睡。便是他吃的酒也有幾樣講究,甚翡翠杯配梨花酒,犀角杯配千日醉,古藤杯配百糙酒,光是酒器便盛得一屋,當中這八件到如今還藏在宅中。不獨酒場,還有個船廠,造了戰船出來,又興練海軍,便到此時聖祖封了他個文定侯,聖祖既無開拓疆土之心,他縱有一腔熱血也無處可灑,這才辦起酒場來了,日日大醉高臥,再不問朝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