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懷信哪裡聽得這些,這些年他早就把黃氏原來待紀舜英那些事給拋到了腦後,想著自來不曾虧待了他,他卻這般記仇,說不得真個養了個白眼狼出來,看著黃氏拿帕子捂住臉哭,不耐煩的揮了手:&ldo;你不必管了,隨他去。&rdo;黃氏等的就是這句話,放下帕子,露出揉紅的眼兒:&ldo;看老爺說的,總歸是我的兒子,總該派人在貢院外頭侯著才好。&rdo;她漸漸摸著了門道,兒子跟不跟她親,紀懷信是不在乎的,可是不是心裡想著紀家,他卻十分看重,越把他說的不孝,紀懷信越是看不上這個兒子,再等他落了榜,家裡可還有他的立錐之地。若是中了舉人倒是能當官了,可家裡不替著疏通光是補官就能等個三四年,還沒個好去處,又最是個熬資歷的,三年一輪換,便叫他高運幹出政跡來,那也已經半截身子埋黃土了,這輩子又能有什麼出息。若是沒考中,那一個秀才的出身又有什麼用,到時候鋪子田地都捏在自個兒手裡,紀懷信又斷了這個念頭,給她的兒子當個二管事。她花得那許多銀兩,師婆把她緊緊釣在勾子上,樣樣事體都自有一套說法,原說那通天路已經是叫五鬼給斬斷了,只差著最後一步。黃氏把師婆的話奉作了金科玉律今兒她起的比誰都在,往屋子裡頭供的佛像前邊,不多不少真個唸了三卷經,外頭說是保他金榜高中,可前頭供的卻是從師婆那裡寫來的人神符。求菩薩的人那許多,有人靈有人不靈,那不靈的自然就是不曾通路引,她求了這個來,唸完了把這東西燒化了,菩薩就能聽見,萬望著能顯靈一回,叫他名落孫山外。車伕一走,青松綠竹倒鬆一口氣,這會兒時候還早,可要走去夫子廟也不是幾步路就能到的,還是坐了車,一路走了小道繞過去,大路叫堵得水洩不通,真走了大路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到了。這一樣還是明沅想起來的,科舉跟高考多有相似之處,她除了天天給紀舜英燉湯補身,還趁著紀氏給預備東西的時候說了一嘴:&ldo;也不知那天路通不通,若在路上耽擱了反而不美。&rdo;紀氏一聽便叫車伕先把路摸熟了,挑個老實可靠的,來回的路走了兩三回早就熟了,到得日子還按著原路去,雖是繞了遠道,卻比尋常走大路還更快些。到了地方時候還早,車裡也設了軟座,紀舜英還能坐著看一看書,還有家裡帶的點心飯食,那些個精緻蘇糕便不給他帶了,帶來的是早上才烘好的ru餅跟ròu幹,明沅還給他裝了一罐頭清涼藥油進去。外頭早有小販把路都給佔滿了,專到這停車的地方來叫賣狀元果,還是及第粥,各色跟金榜高中搭上一點兒邊的,俱都賣開來,紀舜英也不再看書了,趁著時候尚早,倒往外頭逛了一圈,花三文錢買了一個狀元果吃。青松還道:&ldo;少爺真想吃口熱的,我往大三元去買碗湯餛飩,何苦跟他們擠。&rdo;紀舜英卻擺了擺手:&ldo;進去就是鴿子籠了,我伸伸腿腳。&rdo;就在攤主支著的桌子上開吃,一咬開來才知道不對,這狀元果竟是甜的,裡頭是核桃桂元跟糖漬荔枝,那攤主還道:&ldo;這麼個好口彩,少爺可得吃了才是。&rdo;到底還是青松去買了一碗魚ròu餛飩來,攤前還有人乾坐著不吃,眼巴巴的等著開鑼入場,等兩個兵丁把鑼抬出來,敲得一下,人便似潮湧似的往裡頭擠。紀舜英還坐在攤子上頭吃餛飩,綠竹急了:&ldo;少爺,入場了。&rdo;紀舜英應得一聲,慢慢把這一碗二十五隻魚ròu小餛飩全吃了,還把湯底兒都給喝了,抹了嘴兒還只坐著不動,等人少了大半,這才拎過東西往前去。先帶到室裡一樣樣的開東西驗看,連斜織衣裳的紋路都看過了,說是上一回有個燈下黑,旁的東西都乾乾淨淨的,讓解衣就解衣,開了包袱連餅兒都掰開來看了,卻是一件衣裳作了的腳,細密密把字寫的螞蟻大小,整件衣裳全是。若不是後來落了雨,天兒冷的受不住,他還只解了衣裳,叫那巡場的起了疑,這才查出來他作弊,說不得就騙了過去。進得貢院先得驗明正身,籍貫姓名家中父輩有何官職俱都一目瞭然,紀舜英交了牌子領了號,便進了兩道院牆圍著的貢院,一間間窄籠裡一坐,哪還有什麼學子的模樣,前面就是磚牆,時辰一到便封門敲鑼。至公樓裡主考官員還得勉勵一番,又說些不負皇恩的話,這才隨捲髮下考題,以刻香為憑,香火一燃,便提筆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