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聖人沒有接過酒爵,他那一雙在她眼中已經蒼老的無力的手,死死掐在了她的脖子上,元貴妃目眥欲裂,兩隻手扒著他的手背,長長的指甲在他手上留下一道道刮痕。她指甲都翻了起來,死了之後十指指fèng血液凝結,眼睛花了好大的力氣才闔上了,嬤嬤的手一鬆,那雙眼睛就又瞪了開來,死不瞑目。殺了她,聖人一點也不後悔,若是早知道她的來歷,只怕早就殺了她,讓她能跟敬肅太子葬在一處。到要死了,她也下了狠手,手上捏著金酒爵,酒爵三足,一下下打在他的胳膊上,聖人吃痛,卻不放手,虎口用力,生生把她捏死了。到她的手腳無力垂下那一刻,這個局才算完了,身邊一切能害他的,俱都解決乾淨,聖人實是無力再把她掛到房上去的,他就坐在元貴妃屍體的身邊,明黃衣裳上頭還沾著她窒息死時那一瞬間失禁流下來的髒物。他坐得許久,久到投過紅窗格的陽光縮了回去,他才把元貴妃披著的那件錦袍玉帶取了下來,掛到樑上,舉著她的身子,掛了上去。聖人幾近脫力,喚了太監進來,見著模樣抖的似秋日裡的落葉,聖人叫他們收拾乾淨,他們就真的收拾了個乾淨,不止把地擦了,聖人身上的衣裳換了,還把元貴妃掛的好看了一點兒,她是最愛美的,死的時候也願意更美一點。太子是必得死的,可到如今這地步了,聖人倒不想殺他了,他身上擔著這份汙名,再沒有死灰復燃的那一天。如今他好了起來,寫了廢太子的詔書,還得去告廟祭天,太子是庶人了,東宮裡頭那些個女眷卻得有地方盛。圈了個宅院出來,把太子關在裡頭,可太子的兒子,卻叫聖人封了郡王,太子統共就只有一個兒子,這個兒子是養在太子妃跟前的,封了壽王,一輩子就呆在京中,這可比變成庶人要好上許多。到太子妃帶了他出宮進王府居住時,那一院子的姬妾,她一個都沒留下,帶走了公主跟兒子,沒了這個丈夫,她身上也沒了封號,可她卻是郡王的親孃。聖人是叫她選的,選陪著丈夫小院裡頭相守,還是選帶了兒子到王府之中度日,這兩個都是一樣,圈禁了一輩子不許邁出步子來,太子妃想都不曾想,立時先了跟著兒子,兩座籠子裡頭,她選了個銀子打的。文定侯的喪表報上來的時候,聖人還想著那些跟著胡混的子弟要怎麼辦,一時發落了,太傷筋動骨,可全放回去,他又怎麼安心。丹書鐵券換了鄭衍一條命,可他自此也沒了差事,聖人單單把他一個拎了出來,叫他從此安安分分當他的文定侯,當侯爺又不必上朝來,便是瞎了眼睛聾了耳朵,也一樣可以是文定侯的。元貴妃一事無成,可一樣來歷成謎的鄭天琦著實打出一片天下來,聖人初上位時還想著要借了書來看,越到後來他這皇帝當的越是太平,都太平了舒服了,作甚還想著其它,如今又動起心思來,想要把鄭家的寶再挖一挖,可他已經暮年,再沒精力了。若真是留下些什麼好東西,鄭家人還會如此無能不成!鄭衍回來鄭家,還沒到門口就看見朱漆大門全糊上了白紙,府門口那紅漆描金的匾額也都換了白紙黑字,門上小廝換了素衣扎著白腰封,見他回來,撲到他腳下:&ldo;老侯爺沒了。&rdo;鄭衍伏在地下,哭的幾欲昏死。☆、 麻油雞蛋羹聖人賜給鄭家的奠儀是跟詔書一道送了來的,鄭衍關了三十來日,早已經面無人色,每日裡提心吊膽的害怕下一刻就沒了性命,一時想著家裡再不濟總還有丹書鐵券能保他的性命,一時又想著他聽見的看見的非同小可,聖人會不會殺人滅口。同他關在一處的那些,離屋門口近的,聽得分明些的,一早就不見了,是死是活看監的人一句話都無,幾個人既是進宮來飲宴的,身上多少帶著些值錢物事,摸了金冠玉佩遞出去,換了看監的一聲冷笑,東西收了卻沒吐露一星半點兒,只說了一句:&ldo;這東西總歸在你們身上也無用了。&rdo;原來跟著太子指望著飛黃騰達的,這時候都喊起冤來,知道了這樣的陰私事,想活也難,有的人挨著牆就痛哭起來,總歸是要死的,死之前還把鄭衍打了一回。卻是為著他惶惶然唸叨著家裡那塊鐵券,叫那些以為自個兒必死的聽見了,掄了拳頭欺上來,若不是換成一人監,他說不得根本出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