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不知道時，也不分個一二，等知道了一點，原來那不曾費心的事全串了起來，知道的越多，想的也越多，他的親孃是做了什麼，叫關起來這許多年呢？澄哥兒心裡是很可憐明沅的，他吐露那一句，一半是為著傾訴一半兒也是想示意，他是男兒郎，還能讀書作官，妹妹有什麼？別人總還有個姨娘，她連喜姑姑都沒留住。&ldo;我知道哥哥心裡頭苦悶，見姨娘叫關著，心裡總不落忍，可萬事都有是有因由的，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罷了。&rdo;澄哥兒倏地看過來，明沅垂了眼簾，幾乎是嘆息著說出這話，說到底也沒誰對誰錯，程姨娘幹了什麼，她們都不知道，可她被有意無意關了快十年卻是真的。&ldo;如今有了弟弟，你說娘肯不肯，把姨娘放出來？&rdo;澄哥兒垂了頭，手指扣在腰帶上的寶石上，指甲摳的發白，不敢抬起眼睛來看人。聲音從喉嚨口裡擠出來，空廊裡頭只餘下他倆，他說得這一句，只覺得全身都在抖，明沅咬著唇兒：&ldo;那太太呢？&rdo;不說紀氏，明潼那個性子，最是愛憎分明，只怕澄哥兒能開口說這一句，立時就要被她當作白眼狼，姐弟多年情份，一絲都存不住了。澄哥兒一窒，腳下似有千斤重，一步都邁不出去，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可他知道了，便不能再當作不知道，明沅嘆一口氣：&ldo;你若著實覺著姨娘可憐……&rdo;一句話還沒完，明洛便自前頭尋了來：&ldo;你們兩個墨蟲，筆墨也能說得這許多話？大姐姐那兒只等你們了，二姐姐說，咱們往遠香堂，玩鶴格吃醉螃蟹！&rdo;她的氣性來的快，去的也快，才還不高興，聽見玩鶴格吃醉蟹立時又開懷了，一把拉明沅：&ldo;只等著你，咱們還賭彩頭呢。&rdo;明沅那後一句怎麼也吐不出來了，讓澄哥兒送錢給程姨娘？這跟她給蘇姨娘又不一樣，坐實了&ldo;白眼狼&rdo;的名頭，往後哪一處還有真情份在？叫扯到遠香堂，還沒解下大斗蓬，紀氏身邊的卷碧便中跑著來報，說是明潼在紀家生了病，紀氏要帶著澄哥兒探病去，澄哥兒衣裳還沒解開，知道這樣急恐怕是真病重了，來不及告罪一聲，轉身急急奔出，卷碧便又道：&ldo;太太說了，若是六姑娘要去，便也跟了一道。&rdo;&ldo;我去。&rdo;明沅轉回身來衝明湘看看，明湘一點頭：&ldo;給咱們帶個好，回來了就差人來說一聲。&rdo;☆、 紅杞珍珠丸子明沅一路出去，一路問卷碧：&ldo;可說了是甚病？&rdo;光是身子不慡利，紀家也不會這麼巴巴的過來送信，想必是真有什麼不好，她皺了眉頭，想著生病總要送藥材的，轉頭提點一句：&ldo;太太那兒可說要帶些什麼不曾？&rdo;卷碧一怔，立時回過味來，衝著明沅一福，拎了裙角往上房跑去，往庫裡支了一匣子高麗參，點心不及細備，只帶了自家醃了醬玫瑰醬梅子。紀氏已經在車上等著，見著卷碧提了東西過來還不立了眉毛要訓斥，等看見食盒問一聲，知道是拿了參片，眉頭更是擰了起來，卷碧細聲細語：&ldo;我怕咱們姐兒吃不慣，這是拿蜜漬過的。&rdo;坐在車上一路都心神不寧，女兒才去住了幾日，怎麼就病了，澄哥兒既擔憂明潼，心裡又存著事，乾坐著一言不發。只好由明沅開口：&ldo;太太別急，三姐姐許是著了風寒，這天兒一時晴一時雨的，最易感了。&rdo;瓊珠卷碧跟了一道，聽見明沅這般說也道：&ldo;太太忘了，才剛過的臘八，姐兒每年這時候都要病一場，也不過咳嗽兩日就好了的。&rdo;明潼卻是每年到這段時候都要病的，或是傷風或是咳嗽，吃藥發了汗便好，若不是瓊珠提起來，明沅還真沒注意。&ldo;等這年過去了，非得替她往廟裡寄個名兒不可，也不知是屋子住的不慣，還是底下人慢怠了。&rdo;紀氏長眉一皺，恨不得立時就飛去紀家，來報信的小廝叫她連聲問了幾句，答不出半個字兒來，紀氏又怎麼不急。進得二門，下人還不及去請了黃氏出來，紀氏就帶著澄哥兒明沅兩個熟門熟路往老太太院子裡去，有機靈的小丫頭子先去報信，紀老太太還撐了柺杖出來迎。紀氏一把扶住老太太的手：&ldo;祖母趕緊進去，大囡是怎麼的了？&rdo;紀老太太一把拉了她：&ldo;你也太急了些，不知道的還當是火上房了，她這是病裡撒嬌想娘了，跟我這兒住著，還能怎麼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