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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莊子裡哪個蠢貨幫著說了一句話,這時節再去想這個也沒用,還不如趕緊把這燙手的山芋扔出來,還當她老實了,哪裡知道存著這個心思。老爺來打獵再尋常不過了,城郊那些貴人的莊子哪個不散養些活物,就為著放出來撲稜兩下再叫人射下來,鋪網子拿箭用弓的,捉的還是自家養的東西。這玩樂事秋日裡總有一回,顏連章由著成王舉到市舶司去了,今歲才上任,這個衙門又是個有油水的,跟這些人交際,玩的便是花樣。一眾人一處打獵,在林子裡拿黃泥糊住野雞拱在土堆裡烘著吃,砸開泥殼子,裡頭的ròu又鮮又香,一咬一口汁兒,帶去兩罈子酒喝了個精光,吃的七顛八倒,再作得幾首詩,想著回來的時候天已經晚了。醉中騎不得那麼遠的路,明兒又還要當差,想著途經處有個莊頭是自家的,便帶了人往那頭先安排起來,高升趕著快馬往莊頭上一報,自上往下個個都知道了。睞姨娘在莊子上呆了快兩年,早就行走自如,也沒誰特意看了她,她手上有銀子,還有莊戶送了自家的女兒到她身邊當小丫頭使。莊頭上人捨不得蠟燭,一到天黑就烏壓壓一片,睞姨娘這樣的過得長了,把掙扎養病時候那些個雄心俱都磨了去,除了思念兒女,倒也不想一門心思咬牙恨紀氏恨安姨娘了。她本來就性子綿實,成日裡看的聽的不一樣了,心思就跟著變化起來,手勾不著眼瞧不見,連孩子的身量都摸不準,除了嘴裡唸叨一句,兒子在她心裡還是襁褓中的模樣,女兒已經記不真切了,可她卻知道女兒還惦記她,便是百錢,也夠她莊上一月開銷。小蓮蓬日日在她耳邊唸叨些個姨娘要為自個兒打算,若是一輩子不能回去,手上沒銀子往後怎辦,江婆子蘇大郎頭一回來沒討著錢,過後又來了一回,見真的要不出東西來,乾脆沒再來過,還是過年那一回,江婆子託人帶過一甕醃鹹菜。這一甕兒上邊是蓋鹹菜,上面那層吃盡了,下邊是拿秋油醃的一指長小魚,拿筷子一cha都快沒過筷身,層層疊疊也不知道備了多久。她的眼淚立時就下來了,睞姨娘知道哥哥嫂子的性子,親孃本來有她撐腰,嫂嫂要靠著她來討銀子,只有巴結的份,如今自己這裡斷了銀錢,娘還不知要怎麼受磨搓。總歸是一路把她從五歲拉扯到十五歲的親孃,這十年裡頭,她們倆在顏家相依,有親孃護著再沒受過旁人欺負,連粗糙活計都不曾沾過手,光是想也知道她如今日子有多艱難。眼淚漣漣哭的莊上那些個婦人也陪著掉淚,睞姨娘百樣不通,只一樣像了江婆子,會造湯水,既不再看著她,總歸長坐無聊,也往廚房走動一回,見著燒湯炒菜也多一句口,漸漸親近起來。人心都是ròu作的,她的可憐模樣就在眼前擺著,有那些個心軟的也都憐惜她,為她嘆上兩句,等再親近些,便知道她原來差點兒就許了人當正頭娘子。唏噓一回各自散去,等顏連章要來的訊息傳過來,就有人拍了她的門:&ldo;蘇娘子,老爺來咱們莊頭啦。&rdo;這一句話,把她熄了的心火又燃了起來,一輩子到老死在莊頭上,還是掙一掙拼著回到顏家去!擺在眼前兩條路,於她不必選,烏溜溜的頭髮挽在耳後,留出一束搭在肩上,她這兒緞子是有的,活計卻沒那麼精細,鑲不得珠也盤不得金,穿了件素色禙子,端了盅兒過去,裡頭是燉的野雞崽子。她本來就是老爺的女人,由著她去侍候再平常不過,顏連章這才想起她來,竟不知道她叫發落到這個莊頭上,舊人也成了新人,她瘦得許多,纖腰一握,眼睛更顯得大,水盈盈的瞧過來,喝了湯就辦下事來。顏連章原也沒想著把她接回來,兩年時光讓他只得這麼個人,等這夜過去才思量著要怎麼把她挪回府裡去,也不過回府的頭一二日還記得,再往後這心思就越來越淡,哪裡知道只這一夜,她竟有了身孕。明沅坐了一整個下午,那碟子蜜薑絲被她吃個乾淨,涼茶壓住舌頭上的火,到了點兒,披上鬥蓬,一步一思量的往的正院去,經過花廊,還沒走到落月閣前,就聽見裡頭有大響動,她心頭一驚,快走兩步上前去。只見院門大開,石階上的落雪早就掃去了,連兩邊經得兩冬一春長得枝深葉茂的樹,都叫打落了積雪,還有花匠預備起裁剪枝葉來了。采薇一怔,扭了脖子往裡瞧,門大開著通風,四五個丫頭正在掃塵,她心裡咯噔一下,明沅卻已經往前行去,采薇急趕上兩步,正不知道說什麼好,就看見明湘在前邊亭子裡等著,問了一聲:&ldo;四姑娘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