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明蓁是默許的,可他卻知道,這一個比宮裡餘下的加起來,還更傷了她的心,只要生下孩子來,給了她帶也是一樣,他聽見梅氏這樣勸說女兒,總歸嫁不出去,進王府,可不比去旁的地方要強。他自窗戶fèng裡看見明蓁的臉,一剎時臉色雪白,手指頭在洋紅毯子上虛空著抓了幾下,留下一道輕微刮痕,闔了眼兒應下了,他從不曾見過她臉上有這樣的神色。明蓁來求他,說是給妹妹一個安身的地方,好過她真個絞頭髮做姑子,他答應了,應完了就出徵去,等回來的時候,明蓁竟給他生了個兒子,走的時候月份淺,行軍先還接著家書,後來困頓城中,便接不著信了。他大喜之下,更忘了府裡還有這麼一個人,還是登極之後,要冊封府裡的女人們,這才把她封了順妃,賜下宮室,許她一人獨居,這一住,就住到了最後,等他死了,她就是順太妃。這輩子跟明蓁已經有了孩子,往後還會有更多的孩子,宮裡連別姓的女人都不會再有,何必再有一個姓顏的。皇帝揮了手,下旨叫她替明蓁誦經祈福,底下一陣愕然,想不通皇帝是作甚下了這樣的旨意,有心思活動的,只當是這些日子往顏家跑得勤快了,叫皇帝想起外戚這兩個誅心的字來。顏家門前立時清淨了,明芃也清淨了,梅氏怎麼攔得住,她自宮裡回家,該知道的就都知道了,梅氏立時病了,躺在c黃上再不理小女兒,一個字兒也不肯跟她說,連門都不許她進,還派了人再把她送到山上去。明芃收拾了東西就往山上去,梅季明不遠不近的跟了她,她回了梅家小院,他就找了那個破敗的道觀住下。梅氏只當沒了這個女兒,冬至臘八都不叫她回來,連梅季明也沒回來,隔得幾條山道,不遠不近的守著明芃,京城裡先是暗地裡流傳,也有說皇帝看上了妹妹了,先帝可不就是先有了於妃再有了元貴妃的,這話沒傳上兩日就湮滅了,聖人下旨,要加開恩科。又一個冬天過去,枝上發了 魚肚兒羹&ldo;可要往街上買些花去?&rdo;再沒兩日就是花朝,百花生日,滿城不分男女貧富都要簪花,這一日也沒人戴那絹紗花兒,俱都戴了鮮花,有錢鈔的買些牡丹芍藥,南北廊房家的牡丹最好,這會兒不去,等到正日子就賣空了。&ldo;少爺出去的時候說了要買回來的,給少夫人挑個金邊的,便是要買,也只買咱們使的就夠了。&rdo;九紅答了一句,拿了匣子出來,裡頭是積年賞下來的絹花,大朵的小簇的,光是這些就儘夠戴了。&ldo;姑娘那件縷金百蝶穿花大紅緞襖子可收拾出來不曾,還要穿了它進宮去的。&rdo;花朝節宮裡開百花宴,按著品階,明沅自不在列,是明蓁說一句自家姐妹許久不見,這才請了她們一道,還特意吩咐不必穿了大衣裳來。&ldo;早收拾出來了,正掛著燻蒸呢,姑娘還特意說了別弄亂了箱子,可把我難死了,這一箱箱的,都記不真放在哪兒了。&rdo;翦秋說得一句,在熏籠裡倒上玫瑰油:&ldo;依著我看,那些個太太夫人們,哪一個都不如咱們姑娘好看。&rdo;她叫忍冬輕掐一下,這才恍然又錯了口,吐吐舌頭,把衣裳翻了個面兒。換上春裳,腰條一掐,明沅比原來未出嫁時出落得更好了,首飾衣裳撿一撿,明沅試過衣裳就又窩到榻上去了,這三個月,倒跟趕場子似的,屋裡就沒空過人,好容易才能有這浮生半日閒。傍晚紀舜英回來果然帶了牡丹回來,此時翰林院裡算不得忙,也有早上來應個卯即回去的,他坐了半日,到南北廓的房家要了這一枝花,光這一朵就破了費了五六兩銀子,把這花捧了去給明沅看:&ldo;枝杆還在,那賣花說等cha戴了,再把花剪下來,養在水裡,好活上四五日的。&rdo;卻不是金邊,而是一株青山貫雪,極淡的粉色,cha在髮間根本顯不出紅來,明沅看得一回,嗔他一句:&ldo;這可怎麼戴了去花會,衣裳可是紅的。&rdo;紀舜英笑個不住,在他眼裡在,她已經夠豔了,戴了大朵的金邊紅牡丹,倒把這豔色沖淡了:&ldo;我記著你有一身藕合色的春裳,上頭繡了粉花的,就穿那個。&rdo;急著叫丫頭把花拿下去養著,自個兒上手就抱:&ldo;這許多日子了。&rdo;明沅咬著袖子直笑,在家住著,可不收斂,在外頭才住了幾個月,她日日睡得遲,才回紀家竟不慣了,還曾笑言過,在孃家時就是她最早起,叫紀舜英養了三個月,把十來年的規矩都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