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怨仇。
“你為什麼不出去外邊看看?”琵琶公主問。
“我走不了了。”未央郡主笑笑,“我的腿已凍得壞死了。”
琵琶公主的臉色變了,她沒想到有這樣嚴重的結果——看來,這次丁寧放過他們一馬,不借機移師擊破高昌,已是十分寬宏的處理了。
未央郡主轉頭,笑了笑:“國家恩仇,須犧牲個人私利——所以你為了你的邦國,射了我二箭,我並不會記恨你。”
——她並沒有揭破對方真正的用意。
“謝謝你。”琵琶公主由衷地說,“你完全配得上做將軍的夫人。”
兩位在亂世沙場相識的女人,本該會成為死對頭,可如今,在相視一笑之間,彷彿什麼都彼此原諒了。
又是天山雪融化之時。天山自從九月開始就大雪封山,直至來年六月才冰銷雪化,這三個月之間,是運送軍糧物資的黃金時期。
“什麼,你要回京城了?”狄青大吃一驚,把目光從羊皮地圖上轉向了丁寧。
後者正在帥椅中反覆看著一封從京師來的公函。
“是。這信上說要我在九月前回京候旨,去替上錢侍郎的職位。他上一年因為瀆職罪被降為柳州刺使,未央郡主的父親向皇上推薦了我,所以……我要奉命回朝了。”他似乎說得很艱難。
“那你放心地回去吧。”狄青拍拍他的肩。
丁寧望向天空,神色黯然:“現下,邊關未寧,急需將士守護。可我在這當兒上,卻要……一走了之?”
狄青也嘆了口氣,緩緩道:“朝廷的命令,你我又怎能抗拒?況且在朝中斡旋,晉升也會比邊關血戰來得快。何況……何況未央郡主身體不好,也該回江南休養一下。”
說到未央郡主這個名字時,狄青的聲音起了極其細微的變化。
——他永遠不能做到無動於衷。他心中真正愛過、而且永遠愛著的名字,是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的。
丁寧看著他,淡淡笑了笑:“我父親送來了‘九轉熊蛇丸’,她服下有望可以康復。你放心,她一定能夠再站起來的——你也知道她是什麼樣的女子。”
狄青微微側過臉,點了點頭。
他嚴肅沉靜的面容下,有強自壓抑的熱情在活動。看得出,他是動用了全部精力,才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她留在我身邊,會很好的。你不必擔心。”丁寧正視著他的眼睛,“狄青,莫忘了你的理想。千秋之後,也許沒人再記得我;可是——我希望人們會記住你。”
兩人的目光交錯,突然都淚盈滿眶。
“好兄弟!”丁寧從椅上起身,用力抱了一抱對方。
也許,他們本是天空中的兩顆恆星——雖然無法真正的靠近,卻永遠相互輝映。
天山如玉雕般高聳入雲,似巨劍般刺向天空。山腰以上常年積雪,可在雪線以下,山色逐漸柔和,已出現了樹木。在山腳下,盛開著各色鮮花。溪流已經解凍,如緞帶般輕輕縈繞著山腳。草色如翡翠,花海如毯子般鋪向山腳。
“嗒嗒”幾聲,是馬蹄踩在溪中石頭上的聲音。
“欷律律——”馬長嘶,在山腳下駐留。
“狄青,各位統領,不用送了。出了這谷口,就有大路直通中原了。”丁寧勒馬,對各位送行的將領含笑道。未央郡主坐在他的身前,亦笑道:“各位已送出了一百多里,也夠盡心的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啊!”
她的目光落在送行的狄青的臉上,但是很快又毫無留戀地移開了。
千里送君,終須一別。在漫天風雪裡,她是要永遠地離去了……
這一場少年時深切的愛戀,也就此永遠地埋葬在了邊關的風雪裡。
“狄青,我走後,邊關大事全交給你了。獨立支援北疆,你擔子不輕啊。”丁寧低聲囑咐,“好好幹。”
狄青亦緩緩道:“但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
丁寧一笑,撥轉了馬頭,向山口奔去。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可已留下了風沙的痕跡,不復昔日單薄寡淡的貴族氣息。
這段邊塞的生活,將會永遠烙在他的心上。他走時,仍和來時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帶走了一個他本來認為永遠也不會接受的人。
二年前,當他從京都隻身出塞駐邊時,是懷了必死的決心。他寧可為國戰死沙場,也不願活生生的把一生關進樊籠!可如今,他還是回去了,他向著那個牢籠低下了頭,做出了某種程度的妥協……如果他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