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已經到了上京城外了,然而此時柳行素沒有隨著擁護的百姓湧出城,也沒有隨著皇帝率領的儀仗去迎接他回城,因為他此時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皇帝現在顧忌廢長立幼的禍患,尚且不能對他動手,可要是太子自己行差踏錯,就授人以柄了。
柳行素只是不想讓皇帝覺得,他們這群人效忠的是太子。
“韓大人會讓睿王輕易如願麼?”
韓訣的唇冷冽地動了動,“不會。”
他深信,柳行素也不會。
傾動了一城去迎接的太子殿下終於回城了,這一戰,睿王不聽太子勸阻盲目出兵,落得傷重垂危,險些不治,而太子僅憑一封信便智退了敵軍,還讓突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暴。亂之中,太子的聲望在民間更是大漲。
柳行素今日睡得遲了一些,將韓訣交代她處理的一樁舊案反覆地琢磨,覺得裡頭有點蹊蹺,不知不覺便忘了時辰,待想起來時,夜色已濃,柳行素吹滅了燈,窗外花木扶疏,竹徑通幽,她乘著月色踱回臥房,將外袍解了掛上桂花木的架子,解褻衣的時候,燭火突然暗了。
月光正是盈盈灑灑,柳行素圓裸的肩頭被一根手指碰到了,指腹溫涼,她猶如被蠍子蟄了似的一個抖動,正要轉過身,他人從後邊擁過來,寬厚的掌心,堵住了她的唇。
柳行素怔了怔,雖然燈火暗看不見人,卻不反抗了,嘴裡低聲罵道:“竊玉偷香的小賊。”
男人見她不動彈也不反抗了,口吻也不像指責,竟有幾分嗔怒,他嘴唇微彎,“知道是我了?”
柳行素只想用腳碾他的的腳背,冷哼了一聲,“堂堂太子殿下,大門不走,竟然學採花賊夜探深閨。”
“等等。”他失笑,打斷了她的話,溫柔的呼吸緩慢地俯近,都落在她清麗的兩腮,映著澄靜皎白的月色,猶如捧了兩簇雪一般,眼波似溪澗一般從月光裡斜飛出來,美得清雅脫俗。
他扣住了她的手,反駁她:“第一,孤是從大門進來的,你的下人親自開的門,第二,柳大人是朝廷命官,是男非女,哪有什麼深閨?”
柳行素卻不想管他說自己是個男人,暗暗吃驚,“你從大門進來的?”
白慕熙見她的臉頰泛起了淡淡的嬌紅,也就不鬧了,鬆了手,“孤讓人圍了一整條巷,不會有人知道。”
“……”
看來為了見她一面,某人真是大費周章。
柳行素鬆了一口氣,將被風吹熄的火重新點燃了,立住蠟燭轉身,他的人影在飄動的兩道水藍色的簾子間,芝蘭玉樹般曠雅而修逸,狹長的鳳眸蘊藏著碎雪浮冰和隱然溫柔,他負著手,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也不說話,可偏偏讓人覺得,他不說話,那便是刀斫斧刻的一尊玉像了。
不過是兩個月沒有見,他的變化並不大,看不出一點生活在西北的痕跡。
柳行素咬了咬唇,見他還在望著自己,便道:“怎麼不等白日裡光明正大地見,非要今晚?”
“今日,你沒有來迎接。”他走近了一步,漆黑的影子投擲在地上,如此筆挺,但稜角柔和,“兩月未見,你,從來沒有想過我?”
由不得她不想,他那個表哥好像唯恐她忘了他,隔三差五便提起他,不想想都很難。
柳行素揮了揮袖子,“現在看來,好像是殿下更想我。”
“也是。”他的手已經勾住了她的腰。
柳行素又愣了,她意識到,他還是有一點變化的,比如二話不說就動手動腳這一點,她秀氣漆黑的眼珠在瞳孔裡滾了一遭,“殿下,你這是怎麼了?”
“也沒怎麼,只是——”他突然嘆氣,眼神有些惋惜的情緒的翻湧,“這是我第一次上戰場,以前,從來沒見到過那些……”
那些哭喊著失去親人的哀嚎,一齊湧入睡夢,讓他午夜在枕上都不能真正安生的時候,他才明白,有些東西,如果不珍惜,不握緊,當失去的時候,會比誰都痛。這種痛對他而言並不陌生。
他深深吸氣,她髮間的松香和檀香幽幽然地飄過來,讓他緊繃了許久的心終於鬆弛下來。
柳行素問:“去見過了陛下了麼,他有沒有,說什麼?”
“也沒說什麼,賞了一些東西罷了。”
柳行素再問:“那麼,見過了睿王了麼?”
他也從容不迫地答:“見了,他還臥病在榻,我只在外邊瞧了,睿王妃哭得厲害,我不喜歡女人哭,還是避而遠之為好。”
柳行素存了個疑惑,原來,他見不得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