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通大叫:“我肚子痛,要拉屎。”
瑛姑微微一怔,不如理會,仍是發足急追。周伯通大驚,又
叫:“啊喲,不好啦。我褲子上全是屎,臭死啦,你別來。”瑛
姑尋了他二十年,心想這次再給他走脫,此後再無相見之期,
不理他拉屎是真是假,只是追趕。周伯通聽得腳步聲近,嚇
得魂飛天外,本來他口叫拉屎是假,只盼將瑛姑嚇得不敢走
近,自己就可乘機溜走,哪知惶急之下,大叫一聲,當真是
屎尿齊流。
郭靖與黃蓉見這對冤家越奔越遠,終於先後轉過了山崖,
均感好笑,回過頭來,只見一燈大師在裘千仞耳邊低聲說話,
裘千仞不住點頭。一燈說了良久,站起身來,道:“走罷!”靖、
蓉二人急忙上前拜見,又與漁、樵、耕、讀四人點首為禮。
一燈伸手撫了撫兩人頭頂,臉現笑容,神色甚是慈祥,向
洪七公道:“七兄,故人無恙,英風勝昔,又收得兩位賢徒,
當真可喜可賀。”洪七公躬身道:“大師安好。”一燈微笑道:
“山高水長,後會有期。”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轉身便走。洪
七公叫道:“明日論劍啊,大師怎麼就走了?”
一燈轉過身來,笑道:“想老衲乃方外閒人,怎敢再與天
下英雄比肩爭先?老衲今日來此,為的是要化解這一場糾纏
二十年的冤孽,幸喜功德圓滿。七兄,當世豪傑舍你更有其
誰?你又何必自謙?”說著又合十行禮,攜著裘千仞的手,徑
自下山去了。大理四大弟子齊向洪七公躬身下拜,跟著師父
而去。
那書生經過黃蓉身邊,見她暈生雙頰、喜透眉間,笑吟
道:“隰有萇楚,猗灘其枝!”黃蓉聽他取笑自己,也吟道:
“雞棲於塒,日之夕矣。”那書生哈哈大笑,一揖而別。
郭靖聽得莫名其妙,問道:“蓉兒,這又是甚麼梵語麼?”
黃蓉笑道:“不,這是詩經上的話。”郭靖聽說他們是對答詩
文,也就不再追問。黃蓉笑吟吟的瞧著他,心想:“這位狀元
公倒也聰明,猜到了我的心事。他引的那兩句詩經,下面有
‘樂子之無知,樂子之無家,樂子之無室’三句,本是少女愛
慕一個未婚男子的情歌,用在靖哥哥身上,倒也十分合適,說
他這冒冒失失的傻小子,還沒成家娶妻,我很是歡喜。”想到
此處,突然輕輕叫聲:“啊喲!”郭靖忙問:“怎麼?”黃蓉微
笑道:“我引這兩句詩經,下面接著是‘羊牛下來,羊牛下
括’,說是時候不早,羊與牛下山坡回羊圈、牛欄去啦,本是
罵狀元公為牲畜。但這可將一燈大師也一併罵進去啦!”
郭靖也不去理會她這些不打緊的機鋒嘲謔,心中只是想
著適才洪七公斥罵裘千仞的一番言語,這些日來苦惱他折磨
他的重重疑團,由此片言而解,豁然有悟:“師父說他生平殺
過二百三十一人,但這二百三十一人個個都是惡徒。只要不
殺錯一個好人,那就是問心無愧。瞧師父指斥裘千仞之時,何
等神威凜凜。這裘千仞的武功未必就在師父之下,只因邪不
勝正,氣勢先就沮了。只要我將一身武功用於仗義為善,又
何須將功夫拋棄忘卻?”這番道理其實極是平易淺白,丘處機
也曾跟他說過,只是他對丘處機並不如何信服,而他隨成吉
思汗西征,眼見屠戮之慘,戰陣之酷,生民之苦,母親又慘
死刀下,心中對刀兵征戰大是憎惡,方有這番苦思默想。但
經此一反一復,他為善之心卻是更堅一層了。
靖、蓉二人上前拜見師父,互道別來之情。原來洪七公
隨黃藥師同赴桃花島養傷,以《九陰真經》總綱中所載上乘
內功自通經脈,經半年而內傷痊癒,又半年而神功盡復。黃
藥師因掛念女兒,待他傷勢一愈,即行北上尋女。洪七公反
而離島較遲,他日前曾與魯有腳相遇,因而於靖、蓉二人之
事已得知大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