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性情,無傷大雅”算是打破了所有人的期待。
侍讀學士們不敢再管了,大皇子樂得逍遙。
每天非要睡到日上三竿,然後在侍讀學士馬刀一般方正嚴謹筆直的眼神中,他打著哈欠,繞過太子坐的正座,走到那邊一角,屬於他的書桌。
就在承怡想要把太傅杜皬那半花白的鬍子揪下來一撮做毛筆的時候,被杜皬趕出毓正宮,從此不再正眼瞧他一眼。
承怡每天都來毓正宮坐著,輪到杜皬講學的時候,他就到外面喂他的那些寵物。有胖兔,金魚,鸚鵡,小松鼠,還有一隻刺蝟。
那些侍讀學士都知道文人容易得罪,這個出身低賤的皇子不容易得罪。文人有臉皮的,扯破了誰也不好過,可是這個皇子是沒有臉皮的,撒潑打滾向皇帝告狀,他什麼事都乾的出來。
侍讀學士不找他麻煩了,可是同在毓正宮讀書的皇子們卻有些不甘心。同樣都是皇帝的兒子,為什麼只有那個出身最低賤的皇長子可以得到父皇的庇護?
而他們呢?
別說把侍讀學士罵的直接背過氣去,就是惹侍讀學士不高興,輕則面壁抄寫尚書,重則打手板。
於是那天下課的時候,四皇子青蘇拿了一本《格物致知》走到角落的書桌前,陰陽怪氣的對承怡說,“大皇兄,那天聽你念書很好聽,你也給我念一篇,好不好?”
承怡正在收拾墨盒,沒搭理他。
青蘇一把搶走承怡的硯臺,跑開了,高高舉起。
“大皇兄,你要是念對了這篇格竹,我就把硯臺還給你,不過我們先說好,你可不要亂唸書哦,不然父皇知道你罵他,你罵我母妃,你可要倒黴的哦。”
承怡撇了他一眼,只是說,“如果太子殿下喜歡那個硯臺,送給你好了。”
文湛一直在那邊的椅子上坐著,聞言向這邊看了看。
而青蘇直接青了臉。
青蘇惱羞成怒,“你胡說什麼?我不是太子。”
承怡,“咦?你不是太子?我看你平日裡作威作福的,我還以為你是太子哩。對不住,對不住,既然你不是太子,那你是哪位?”
說完,他根本就不想聽青蘇回答,直接打了哈欠,捲了包袱皮,回去吃燉肉了。
那個時候,文湛以為,承怡根本就不知道,究竟誰才是太子。
承怡總是最後一個到毓正宮,下課卻是第一個衝出去,帶著他那個鼓鼓囊囊的包袱皮,像風捲殘雲一般,從文湛面前跑回去。
大家氣的牙根癢癢,可是皇后卻非常高興。
“真是龍生龍,鳳生鳳。崔美人那樣的女人,只能生這樣不爭氣的兒子。”
他是一個又撒潑,又無賴的皇子,可文湛不知怎麼了,總是有些羨慕他。
原本以為,他們一生都不會有什麼交情,原本以為,他這個大皇兄會冤枉的死於後宮的絕殺,或者寂寥的死在自己貧瘠的封地上,可是命運卻偏偏把他們攪在了一起。
可能是皇后懷著文湛的時候曾經被人暗算,下過墮胎藥。雖然文湛是平平安安的出生了,可是牙齒卻不是太好。牙很軟,而且經常還會腫,腫了之後就會很疼。太醫局在後宮當差都有自己的一定之規。有些事情,做的好了,是本分,做的不好,那就是罪責。
太子牙疼,這樣的事情不大不小,盡心治就好了。治的好了,那是他們應該的,治的不好,那也沒有辦法,誰讓太子從孃胎裡面出來就帶著這個毛病?
要是下了猛藥去用心治,萬一把太子治出個什麼好歹來,那才是真正的無妄之災。
於是,太子的牙一直疼著,藥也一直吃著,臉卻一直腫著。
毓正宮的功課安排的特別滿,就好像鳳化二十四年間官窯燒紙的青花瓷,畫的滿滿的,沒有一點縫隙。唯一的假期就是冬至那天下午,可是休半天。大家都會去吃餃子。
太子卻獨自在毓正宮讀書。
那天,他正在看《資治通鑑》的時候,忽然感覺門開了,從那邊探頭探腦出來一個小腦袋。頭髮照例軟軟亂亂的,模樣特別清秀,像一個女孩兒似的,眼睛水亮亮的,笑起來很好看,可惜,眼睛下面卻有一顆痣,聽說,那個叫做淚痣,用淚痣的人,一生會流很多眼淚的。
正是承怡。
其實,如果他不說話,不撒潑,不罵人的時候,他顯得又文靜又秀氣。
他探了探頭,左右看了看,又直接跳了進來,跑到文湛書桌前面,手中拿著一個小瓷瓶,放在文湛的書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