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是很懂,我也能感覺到他們兩個人下的很認真,每走一步都是前思後想,步步為營,氣氛不是太對,我甚至能感覺到棋盤上那種鋒芒畢露的對峙。
我爹忽然說了一句,“聽說你把影衛撤了。”
我一愣。
文湛淡淡的點頭,“是。”
我爹又問,“什麼時候的事?”
文湛說,“在您閉關的時候。”
……
那是我剛搬出玉熙宮的時候,比我們在一起鬼混的時候還要早。那就是說,其實我一直不知道,那些時候,文湛身邊並沒有那群隱蔽在黑暗中的影衛?
如果我想要殺了他……
“為什麼?”
我爹把棋子放在棋盤上,眼睛卻看著文湛,似乎要從他的眼角,他的臉上,每個細微的變化中看出被隱藏的真實。
“兒臣不習慣。”
“你太任性了。”
文湛卻沒有說話。
父皇靠在躺椅上,豐厚的狐皮讓他顯得有些慵懶,不過他的眼神卻銳利的像一把刀。
“就因為你私自撤掉影衛,才使你在小行宮外遇刺幾乎喪命。文湛,難道你想要朕開宗廟,拜祭天地,重新為天下萬民再選一個儲君嗎?”
我不怕死的插了一句,“父皇,為了這麼一點小事,您就要廢太子嗎?”
我爹怒目,“傻瓜,閉嘴。”
我連忙捂住了嘴巴。
文湛卻說,“父皇,兒臣並沒有撤掉影衛,只是讓他們站的離的遠了一些。如果兒子有任何不測,他們都會趕到的。小行宮外那場刺殺不像一般刺客,十八影衛的身手都不錯,可卻被當場殺死九人,重傷九人,如此狠毒凌厲的手段,絕對不是一群烏合之眾。雖然裴檀的精兵殺死了大多數的刺客,卻仍有一人逃脫。如此看來,有沒有影衛,其實都是一樣的。”
“兒臣不喜歡身邊有人,所以就不另外補影衛進東宮了。”
啊??!————
太子遇刺?
理應當是震動整個雍京的訊息,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父皇說,“你不想身邊有人……為什麼?你做什麼事不想身邊有人?”
文湛沒有回答。
父皇又問了一句,“為什麼?”
啪!
文湛將一粒黑子放在棋盤上,他淡淡的說了一句,“父皇,你輸了。”
我抬眼看,棋局未過半,整個棋盤尚有大片疆域是空白的,誰也不知道將會有怎樣的廝殺,可是文湛卻對皇上說——你輸了。
73
太子像是意有所指,可我看他一個勁的直盯著棋盤目不斜視的樣子,他那有句有些犯上的說辭又像是隻在說這局棋,搞的我實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以我的腦子來說,他實在是高深莫測。
不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果說太子的高深莫測是崑崙,令人高山仰止,我爹的高深莫測就是崑崙山頂的一根草。到不是說這根草本身有多麼高,而是說無論崑崙山有多高,這棵草總是比崑崙高出那麼一截。
我爹忽然眯縫起眼睛,看著太子,他手中的煙桿在手指上轉了個圈,臉上卻露出了笑容,令人心驚!
在我的記憶中,我爹最後一次這麼笑,是他命裴檀兵發高昌的時候。
那個晚上,他就坐在微音殿御書案後,右手手指敲打著桌面,看著成堆的前方邸報微微的笑著。當時我就在他旁邊吃麵條,因為他的笑聲太像老鴰了,所以嚇得我麵條也沒有吃的很安生。
我爹和我不一樣,他不怕亂,不怕無禮,不怕不敬,甚至他不是很在意忤逆,他只怕一個事情,就是寂寞。
如果寂寞的太久了,只要有一點點風吹草動,他都很高興。如果這股風吹的不是大,他還會稍微煽點陰風、點點鬼火,讓風吹的更猛烈些。
這次也是。
我從太子身邊慢慢蹭到我爹的躺椅邊緣,想了想,就坐了過去,扯了扯蓋著他身上的被子小聲說,“爹,您別這麼笑,怪��說摹��瘓褪橋唐迓穡��氖涫漵��模�植揮�孔硬揮�氐模�惺裁春謎�模俊薄�
啪!啪!啪!!
我爹用煙桿敲打茶几旁邊擺放著的銅絲膽瓶,然後手指在我的頭殼上打了個暴慄。
“笨兒子,坐到那邊去!”
他的煙桿像那邊一指,然後用眼神示意我娘過來,他又對我娘說,“你把那事和他好好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