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楚薔生不禁搖頭。
大皇子這樣的人,生在鐘鳴鼎食之家,如果不參與奪嫡之戰謀儲之爭,不某朝篡位,一生安分守己,過的是自當是神仙一般的生活,不像自己……昨日,裴家似乎又送來一方硯臺,這次是米芾的遠山岫巖,名貴異常,是詩書之家傳代用的瑰寶,自己是要、還是不要呢?
“楚楚……”
大皇子似乎想要拉他的袖子,被楚薔生瞪了一眼,卻沒有再用竹板打他。他拉過大皇子的手心,雖然自己已經手下留情了,可是他的皮太薄,還是腫了一點點起來。
楚薔生說,“好了,好好讀書,今天把這段背過,就不開新課了。”
承怡此時方確定,自己做了一個夢,剛從夢裡醒過來。他夢到了八年後,一個很遙遠的年代,似乎有很悲傷的事情發生。
在那裡,他……
……
似乎發生過什麼,可是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誒,他心中暗想,最近腦子不好,要老孃給他多燉幾次紅燒肉。他的寶貝兒文湛也愛吃,嗯,也要多給他帶一些過來……
莊生迷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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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手給我。”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有些茫然的看著楚楚,他又說了一句,“讓我看看。”因為左手抱著越箏,我伸出去我的右手,楚薔生搖頭,於是我把越箏換到右手,向他伸出了我的左手。
楚薔生變了。
他的手不再柔滑細膩,因為他為了他們家祖孫三代修了一夏天的墳,他手掌心還有幾個輕薄的繭,可是他的手卻異常的熱,好像寒冬臘月升起的火。他開啟我的左手,指腹順著最中央的一根雜亂的紋路,輕輕向下,直至我的脈絡。
“命線……太亂,也太短……”
我聽越箏說過這件事,我知道大鄭朝廷的人都愛算命,信奉祖先、鬼神、佛祖,以及所有在山川河流之間的那些活物或死物的圖騰。他們有事沒事就喜歡拿出竹筒色子,向老天爺問一下以後的命運。
據說,命可以定,運卻可以轉。
我卻不相信這些。
神棍鬼話,騙錢坑人。
楚薔生彎起我的手指,讓它們蜷縮著,而他的手掌包裹著我的手指,我的手指合在掌心,彷彿在母親身邊酣然入睡的嬰兒。
他說,“當年,在毓正宮讀書的時候,我應該少管你,隨著你的性子無法無天的鬧,這條命線也許就不會這樣短,這樣雜。你這樣的人,不適合讀書。”
越箏忽然插話,“怡哥哥也讀過書嗎?”
我點頭,楚薔生說,“是的。”
越箏,“也是師父教導的嗎?”
楚楚點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有一種極其清淡,卻悠遠的笑意。
越箏,“那為什麼怡哥哥的字還寫的那樣醜?六哥每次拿著怡哥哥寫給他的信仔細看的時候,我都會做噩夢,總害怕那些字是我寫的,害怕的都睡不著。”
我無語。
楚薔生也不說話。
良久,楚薔生說,“能在毓正宮裡貪吃逃學,辱罵侍讀學士,用彈弓打暈內閣宰輔,罔顧尊卑,私自結交太子,包庇太監,不學無術依然縱橫禁宮,千年一來,也只有一個承怡。七殿下,不要學他的樣子。今天要北背誦《禮記》的大學一篇,晚上太子殿下要考教功課,背不過,臣當領罰,七殿下也一樣。”
他說話聲音還是那樣的輕柔,像三月皇城的柳絮,可是越箏卻不敢有絲毫的違抗,他連忙從我懷中爬出去,坐在椅子上,端正的拿起書,一字一句讀起來。當我離開這裡,越箏稚嫩清晰的讀書聲像最綿密的針,透過這個塵世上最密不透風的皇城,與我如影隨形。
我正在恢宏的天街上,看著兩旁幾乎高聳入雲的黑瓦朱牆,手指下意識的要抓我袖筒中的廢太子聖旨,忽然頓住。起風了,幾片落葉被勁風捲起,直衝天際。
我的袖筒中,已經空無一物。
那份決定皇朝千年命運的廢太子聖旨不翼而飛。
也許是方才一直恍神,沒有注意它丟了。我慌忙回去,沿著過來的路一直尋找,一直到蓬萊閣,一塊巨大的光石前面,我看到那封黑色,蟠龍花紋的聖旨,以一種欲蓋彌彰的姿勢靠在大石前面的奇花異草上,我低下頭,伸出手,要把它撿回來,……我的眼前出現了另外一個人,一雙靴子,黑色的,上面用金線繡著祥雲,腳尖那邊還綴著一顆龍眼大的珍珠。一雙修長的手,以倨傲的姿勢把半開不開的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