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他必須把他的妻子隱藏起來,越久越好,時間越久,她就越安全。他拜堂那邊,鸞宣送來了一整套的檀木傢俱,還有一對金盃,他自己卻沒有來。
日子就那麼過了起來,流水一般。
崔櫻做飯的時候會圍著一個圍裙,然後把熱騰騰飯菜端上桌,看著趙汝南吃,她說,在她的家鄉,女人是不能上桌吃飯,所以餐桌上只有他一個人。趙汝南一邊吃飯,崔櫻一邊擦桌子,居然不時用抹布再給他擦嘴,擦的他嘴旁邊一股抹布的味道。誰會想到,像他這麼一個在傳言中性如豺狼的人,居然會對那股抹布味道甘之若飴。
可惜,那幾天,皇帝對他卻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梳理。
他不知道原因。
那天晚上,他照例端著蜜餞糕餅,送到御書房的時候,鸞宣只是有些訝異的接了過去,放在一旁,他繼續埋頭看書,淡聲說,“過一會兒再吃。”
趙汝南聽了也只是點了點頭,坐在一旁,今天他當值,可以在宮裡留宿。
果然過了一會兒,鸞宣放下書,拿起來糕餅剛要咬,卻停下來,忽然問了一句,“今天糕餅的味道不太一樣,御膳房換廚子了?”
“啊?沒有,這個不是從御膳房順出來的。”趙汝南拿了個鏡子正在看他自己畫的淚痣,今天換了硃砂,畫的淚痣晶瑩剔透的,像珊瑚凝聚的眼淚。“是崔櫻做的。”
鸞宣把糕餅放了回去。
他說,“今後不用給我帶點心了,我戒了。”
因為牙疼,不能再放縱自己吃甜食,也因為是趙汝南,不能再放縱自己暗藏的那些齷齪的心思。
不褻近臣。
近臣不褻。
鸞宣想,他是自己的臂膀,是自己手中的尖刀,他甚至是自己的親人兄弟。
就這樣吧,永遠這樣相處下去。
一直到死。
可是,他卻提前死去,死的那樣悽慘。
趙汝南被抓之後,鸞宣派自己豢養的死士把他將要臨盆的妻子接進宮中。裴東嶽的頭一直疼,一直疼,疼的脾氣有些暴躁,神志不清,他怕自己活不了太久了,他著急的想要得到鸞宣的權力。所以,他使用酷刑逼迫趙汝南咬出鸞宣的身世,不然就把他滿門抄家,以謀逆的大罪把他凌遲處死。
聽說,最後,裴東嶽得到的只是輕蔑的笑,和滿臉的血汙。
趙汝南會死。
鸞宣親自下旨,凌遲趙汝南。
大正宮前面就是刑場,劊子手已經打磨鋒利了自己手中的尖刀,他在上面噴上熾熱的高粱酒,裴相從那個寬敞的正堂中走出來,他來到刑場,眼睛慈悲的看著將要被凌遲的人。
低聲說,“你的皇帝救不了你,他也救不了他自己。”
趙汝南又笑了,他原本不會笑,母親死後他再也不笑了,可是鸞宣卻會讓他從心底笑出來。他的笑懶懶的,眼睛毛茸茸的,像一隻漂亮貓。
即使這隻貓今天顯得那樣的悽豔。
裴相很可惜的看著他,他愛重他,從心底愛重他。像趙氏這樣的人,忠誠,狠毒,心思像頑石一般堅定的人,世間難尋,如果真能得到他,大事可成!
如今他就要死了。
可惜!當真可惜!!
裴東嶽仁慈的看著他,“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趙汝南,看在你的妻兒的情分上,再三斟酌。”
趙汝南哈哈大笑。
裴東嶽也笑了,這次他不再仁慈,他的笑容同樣帶著輕蔑,“你以為那個無能的皇上能救你的家人嗎?你仔細看看,那邊跪著的是誰?”
忽然,刑場中有嬰孩啼哭的聲音。
那樣的撕裂心肺,趙汝南就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迸裂了。
他仔細看著遠方,一個口塞麻核的女子被人推倒在地,她雙手掙扎著,用力掙扎著,可是壓在她身上的全是近衛軍的鋒利的長槍。她的身上登時血肉模糊。
趙汝南似乎要撕裂的眼睛看著裴東嶽,驀然,他喝了一聲,猶如一隻身陷絕境的獅子,全身上下被沾水的牛筋束縛住的四肢暴起,就連捆綁他的木樁也動了動,驚訝的喝了烈酒的劊子手後退三步,臉上有些懼意。
即使他被束縛住身體,即使他熬過酷刑,身負重傷,即使他就要在今天死去,可是他依然是趙汝南。大正宮的沒有人不知道他,也沒有人不怕他。
緹騎總指揮使。
鳳化年間的割喉刀。
多少皇族子弟,王公貴戚,世家巨宦,因為他而死於非命,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