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接近春末,路上早有荒草一茬一茬地抽了新芽,遠看綠油油的一片。
沿途的樹木卻不是依舊掛著枯葉就是光禿禿張牙舞爪地露出樹幹往天上刺過去。
雖說龍脊山脈已經遙遙在望,卻畢竟望山跑死馬,阿褐也說了,還有三日的路程才能到那山腳下。
此時環繞他們停留的地方的,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陣陣微風吹起來,拍打在臉上,夾雜著溼潤的青草香和泥土的味道。
阿紫站在那裡,深吸了一口氣,盡情享受著這自由的味道。
許久之後才帶著微笑轉回馬車去拿晚上做床鋪用的席篾和被褥——都是皇后娘娘和太皇太后身邊的常姑姑親自預備的東西,如今看來聖心宮裡是早已經料到自己會風餐露宿了,備好的鋪蓋都是以保暖和防潮為主的料子製成的。
阿紫拿手輕輕撫著那輕柔的料子,想到老祖宗和皇后的樣子,臉上的笑就多了幾分留戀。
可這樣的陶醉沒過多久,一陣鑽心的痛從阿紫胸口襲過來,她用力抓住胸前的衣領,大口喘著氣,腦海裡卻開始浮現出一副幽暗的畫面來。
那是一處密閉的房間,只在正中間有幽幽的木炭的火光,照出對面時隱時現的染血的木架和冰冷的索鏈。
阿紫伸手在眼前揮舞著,想要擺脫這詭異中卻透著些熟悉的畫面。
可胸口傳來的壓迫感卻越來越深,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有陌生人靠近。
阿紫猛的轉身,一個一身黑色斗篷從頭頂蓋至腳踝的男人的身影緩緩朝她走過來。
看不清來人的面貌。
只是他每走進一步,阿紫心中的疼痛就更深一些,她下意識地後退著。想要遠離眼前的黑衣人帶來的痛苦,卻只是徒勞。
她想要開口喊阿褐,嘴巴張開,卻只從喉嚨裡發出嘶啞的喘息聲。
阿紫額頭上已蒙了一層薄薄的汗,背後的貼身衣物也浸溼了,可腳下卻像是有千金重,每挪一步都好耗去大半的氣力。
眼看著黑衣人就要來到眼前。阿紫的腳後卻被橫亙著的樹幹絆住。一個趔趄朝後倒了下去。
黑衣人見狀加快腳步來到阿紫眼前,伸出一直裹著厚厚的黑手套的手想要去抓眼前孱弱的女子。
阿紫動彈不得,嚇得緊緊閉上眼。臉偏向一旁,畏縮著,鼻息中卻傳來陣陣海洋的腥鹹味。
“辛……紫……”
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從面前傳過來。
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
阿紫緩緩睜開眼,眯縫著去看那黑衣人的臉。
可視線對上的。卻是兜帽下一團漆黑裡兩顆猩紅的眼。
阿紫剛想要叫喊,一個身影衝了過來。一把橫抱起阿紫,縱身一躍輕鬆離開了黑衣人身邊。
“阿褐……”
阿紫喊著。
懷裡抱著阿紫的唐寅褐卻是虎視眈眈地盯著黑衣人。
黑衣人卻並未退縮,也不再朝阿紫和唐寅褐靠近,只是立在原處。伸出一隻手來示意唐寅褐稍安勿躁。
唐寅褐雖然對此人膽敢這樣公然在自己眼皮底下對阿紫不利而憤怒著,可他終究不是輕舉妄動之人,畢竟阿紫現在輕鬆被自己奪了回來。而黑衣人的底細卻還沒有摸清楚。
見唐寅褐果然停在原處並不主動發起攻擊,黑衣人滿意地點頭。接著竟是伸手準備摘下身後披著的斗篷。
終於要以真面目示人了嗎?
“大人!”
然而兩人的對峙很快被身後傳來的邢福一聲喊給打破了。
邢福騎在馬上,遠遠看到一個看不清面貌的男子立在那裡,對面正對上懷抱著阿紫的唐大人,剛想要上前去幫忙,又意識到兩人並未廝打起來,自己這樣衝上去反倒做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了,這才無奈地朝著三人的方向喊了一聲。
而這喊聲竟是比邢福預想的還要走效果:正伸了手不知道是不是要抽出什麼暗器來的黑衣人聽到自己的喊聲猛地縮回了手,動作明顯有些慌張地開會看著阿紫和唐大人以及自己的方向,似乎在權衡了利弊之後,確定自己不是兩個習武的壯漢的對手,這才決定放棄正面對抗,突然轉身平地一躍逃開了。
唐寅褐這時才有機會轉頭,可出乎邢福意料的是,他在唐大人臉上看到的不是對自己出奇制勝喝退了敵人的欣賞,反倒帶著幾分怨憤和責備,彷彿自己的到來壞了他的一場好戲似的。
“追上那人,查清對方身份。”唐寅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