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織開衫,我一眼就能看得出他們剛出校門沒多久,因為那樣乾淨的笑容,那樣清澈的眼神,我也曾經擁有過。
和我的猜測沒有太大的偏差,最先來的,一定是我們身邊最普通的小情侶。
畢竟我是透過紀曉梵的朋友圈釋出的廣告,真實性存疑,吸引力極弱。
我拉開門:“進來吧。”
工作室很安靜,我卻彷彿聽到曾經工作時那些沒有間斷過的忙碌聲音,被它們攪得心馳神往。
“坐吧。”我指了指沙發,待他們坐下後,扯了把椅子,坐在他們對面。
女孩子還是有些拘謹,她環視著我的工作室,遺憾的是,她看不到和其他工作室一樣會掛滿照片的牆壁,看不到一件服裝,屋子裡只有簡單的桌子、椅子,還有拿著相機的一個我。
被她這樣檢視,我其實有些尷尬。
“真的不要錢嗎?”女孩再三地向我確認,我再次點頭,她依然保持著懷疑的態度,也是,天上從來就不會掉下餡餅,她分明是初出茅廬的社會新人,卻努力著想要尋找我言語的瑕疵:“你是打算把照片用作廣告?還是打算換取我們的個人資訊?”
男生在旁邊,相比之下他似乎沒有那麼多顧慮,卻也還是一臉的疑惑。
在過去幾年的職業生涯中,我也曾經對社會、對合作夥伴、對客戶、對老闆,對接觸到的各種事情各樣的人充滿了懷疑,許多的防範心理都是建立在被欺騙過的經歷上,於是人和人之間築起盔甲和堡壘,笑臉的背後誰又能知道,是一塊冰,還是一層汙穢。
她這樣地懷疑我,確實正常,我不打算拿出“死前想做點好事”這樣的藉口,因為這樣的理由也未必會讓人相信,人啊,非得要看出對方隱藏的意圖,才會覺得穩妥和安心。
為了讓他們安心地配合我臨死前的“願望”,我說了我想要的東西。
“一組照片,換你們的愛情故事,從開始到現在,期限是十年。”
女孩開始羞澀,男孩有些發愣。
看來這樣的理由很容易讓人接受,在他們心裡,這樣的故事,也許比金錢還要有價值。
女孩:“我們說完,你就幫我們拍照?”
我點頭,“十張照片,每張都是精品,不需要精修,今天就可以給你們底片。”
她想了想,認為是一筆合算的買賣。正準備要開口,最後還是推了推男孩:“還是你來說吧。”
很明顯男孩不是善於講故事的人,加上男人對這方面事情記憶力並不是很好,要想讓他們記住細節的東西,更不可能。
所以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故事,乾巴巴的,一點都不引人入勝。
“我們是初中同學。”
噢,一個青梅竹馬的故事。
男孩說:“十年前,我們才剛上初中。”
我心想,初中,多大的孩子,當年我連大姨媽都還沒來,他們就已經開始談戀愛了。
女孩:“那不算,不就偷看你幾眼,我還不止對你,我對別的帥哥也會多看幾眼。”
男孩:“噢,所以說你當時也喜歡我旁邊的胖子咯?”
女孩:“是你後面的猴子。”
男孩:“猴子長成那樣你竟然覺得帥。”
他們兩你一言我一語地鬥起嘴來,我卻開始覺得有些睏乏,我的煙癮又上來了,手掏進口袋,卻摸到一個空盒子。
算了。
男孩接著說了他們為了能坐得近一些,賄賂排座位的班長。
這讓我想起,初一那年作為排座位班長的我,為了坐得離那個打籃球的男生近一些,就這麼幹過。
我們座位調換講究前後調、左右調、定期調,每兩週調一次,我費了好大的勁讓我們從對角線的位置變成只隔著一條通道的並排,這樣的結果就是讓我發現距離產生美這句話是對的,我視為男神的他竟然會在晚自習的時候脫鞋,翹著腳勾著鞋尖,一抖一抖,一抖一抖。
這樣做倒也不是多麼可惡,但如果腳很臭,還這樣做,性質就不同了。
我後來跟同桌換了邊,在那之後我心裡就不再給那個男生留過一絲絲空間,一條縫都沒有。
聽說他幾年前就結婚了,恭喜他,不知道他的太太如何看待他腳臭又喜歡脫鞋的這個陋習。
當然,也有可能他不再喜歡脫鞋,或者治好了香港腳的毛病,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男神。
我想也不太可能,因為紀曉梵說過,他現在成了一個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