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兒把雙唇抿得發白,好一會兒方艱澀道:“奴婢說了,大人可不能生氣,更不要怪我們娘娘。”
我見她如此害怕,不覺好笑:“你服侍娘娘這麼久,何曾見過我認真惱她?她都成了太妃了,我倒要怪她?你直說便是了。”
小蓮兒又看了一眼銀杏,這才鼓起勇氣道:“是這樣的。先帝駕崩前的兩個月,娘娘侍疾最多。有好幾次先帝病糊塗了,把娘娘認作了大人,喚著大人的名字讓娘娘唸詩聽。娘娘沒有分辯,就自認作大人……”說到此處,聲音低不可聞。
初聽一剎那,是有一些震驚的。不覺撫著自己的右頰,擰起了眉頭。冷風吹動松林,如心潮浪湧。這麼多年,我幾乎忘記了,原來我和玉樞有著一樣的面孔。我深吸一口氣,隨即釋然:“姐姐與我生得一樣,先帝病中認錯,也不奇怪。倉促之間,念幾句詩給先帝聽,又有什麼關係?就因為這個,姐姐不願見我?”
小蓮兒道:“娘娘覺得對不住大人,心中有愧。”抬眼見我並沒有生氣,便鬆了一口氣,“娘娘入宮多年,她的心思,其實也就這麼多。大人是知道的。”
我微微一笑道:“你回去和姐姐說,她沒有錯,我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怪她,請她安心養好身子。過些日子我再來瞧她。”
小蓮兒這才敢抬起頭來,含淚感激:“是。奴婢一定回稟娘娘。”
依舊從後門離開濟寧宮。門裡不合時宜的蒼翠和幽怨,將時光永遠駐留在情深意濃之時。能像玉樞一般經歷一回愛怨得失,也是很好的吧。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聽銀杏道:“想不到綠萼姐姐說的是真的。”
我心不在焉地道:“什麼?”
銀杏道:“綠萼姐姐不是說,‘婉妃娘娘整日霸著陛下’麼?隨口的抱怨,竟是真的。”
我一哂:“她的話你也記著?”
銀杏一怔,不敢再說。過了好一會兒,只低低道:“方才奴婢在樓下聽見娘娘在哭。”
我嘆道:“姐姐是惱羞成怒了。”
銀杏道:“姑娘對太妃的耐心似乎也不如從前了。”
我微微冷笑:“她已經不是從前的寵妃了,失了最大的依靠,也該長進了。一時不如意,便這樣任性,誰能一輩子慣著她呢。”見銀杏瞪大了雙眼怔怔地看著我,不覺失笑,“我會去求陛下讓母親進宮陪伴她。過些日子我出宮了,若母親能時時入宮陪伴姐姐,我也能安心些。”
綠萼道:“姑娘就是嘴硬心軟,其實處處想著太妃。”
“一時困頓有什麼大不了的?!將來她兒子建功立業,列土封疆,晉封親王郡王,不知她風光的時候可還能記得我呢?”說著口角一揚,驀然心灰意冷。姐妹情義,“哼,不過如此。”
不覺已回到益園的紫藤架子下。再過一兩個月,慎妃最愛的紫藤花就要開了。今年的紫藤花一定會開得格外嬌豔繁盛,是慈母在天之靈看著愛子得償心願的喜悅。可惜,我竟看不到了。我百無聊賴地拾起大瓷缸裡的小圓石子,遠遠扔進池中。撲通一聲,濺起數點轉瞬即逝的浪花。人生尚不如這朵浪花清麗優雅。忽聽銀杏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
銀杏笑道:“幸而姑娘用力不大,若不然,以姑娘如今的身份,一顆石子下去,整個皇城都要晃三晃。”
我又扔了一顆石子:“你的膽子是越發的大了。”
銀杏仍是忍不住笑:“姑娘恕罪,奴婢只是不忍姑娘煩惱,所以說個笑話給姑娘聽。”
我也不禁笑了,拍拍手道:“我也沒有什麼煩惱。回去吧。”甫一轉身,忽然小簡匆匆忙忙從益園西門跑了過來,連呼帶喘,“大人原來在這裡,奴婢正要去濟寧宮尋找大人呢。”
銀杏咦了一聲,笑看小簡喘了片刻,這才道:“簡公公,好些日子不見你了,原來你還在宮裡呢。”
小簡一怔,賠笑道:“姑娘這話是怎麼說,奴婢不在宮裡,還能去哪裡?”
我笑道:“簡公公如今還在定乾宮服侍麼?”
小簡笑道:“正是。陛下不嫌奴婢粗笨,把奴婢留在身邊使喚。如今是奴婢和小東子輪流跟著陛下。”
我更是好奇:“那從前和簡公公一起服侍先帝的小陶呢?”
小簡神色一黯:“陛下命小陶去守先帝的陵墓了。”說罷垂下眼皮,甚是拘謹。
小簡和小陶同在先帝身邊服侍,一個留了下來,另一個年紀輕輕卻被高曜打發去守陵。其中分別,耐人尋味。“簡公公果然深得陛下信任。”
小簡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