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還一直不知內情。
竹影的聲音低沉凝重,徐徐將這一段塵封的往事解開謎底,一點一滴告訴出岫。後者在聽聞的過程之中,神色逐漸變作震驚、難以置信,最終踉蹌兩步,失態地跌坐在石凳上。
兩次!沈予兩次忤逆天授帝,皆是因為自己!
原來,自己病重之時,耳畔那個溫厚磁緩的說話聲,不是聶沛瀟!
“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出岫櫻唇顫抖,竭力剋制衝動之意,可沒能控制住滿面淚痕。
“是威遠侯不讓說。”竹影回道:“到了後來我幾次想說,卻苦於沒有合適的機會。”
庭院裡的闌珊燈火斜斜映照,將竹影的影子拉得很長。出岫垂眸看著地上那一道墨影,哽咽再問:“眼下你將此事告訴我,是什麼意思?”
再一次,竹影許久沒有回話。出岫等了半晌,才聽到他低聲的一句:“我只忠於主子的選擇。”
話音剛落,玥菀又重新端了飯菜進園,瞧見出岫和竹影站在庭院中央,忙道:“夫人來用膳罷,您一天沒吃東西了。”
竹影亦附和勸道:“您若不保重自身,又怎能想出法子救威遠侯?”
只這一句,出岫立刻意識到了他的態度。可竹影卻不再繼續說下去,躬身道:“您先用飯,屬下告退。”
面對一桌子的飯食,出岫還是勉強扒了幾口,而後便坐在庭院的石案前,再次沉默起來。玥菀在旁侍奉著,想勸又不知該說什麼,唯有陪著她,時不時地關切兩句。
玥菀覺得出岫是在思索,那絕色容顏在月光和燈火的雙重映照下,神情的變化分外清晰。從艱難到堅定,玥菀知道,她一定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定。
果然,出岫從石案前起身,對玥菀道:“陪我去一趟祠堂。”
“夫人,很晚了。”玥菀出言提醒。
出岫沒回應,徑直繞過石案往垂花拱門處走。玥菀無奈,唯有提了盞燈籠跟上。
到了祠堂外,玥菀招呼值夜人開門,出岫從她手中接過燈籠,獨自入內。
肅穆莊嚴的雲氏祠堂一如往昔,一個個牌位整齊佇立,訴說著雲氏數百年的興盛繁華。這裡的每一個牌位、每一個名字,都曾為雲氏一族嘔心瀝血,直至最新的牌位奉上,是她此生的摯愛,雲辭。
想起上一次來看雲辭的情形,那種錐心刺骨的痛便再次襲來。
就在此處,就在雲辭的牌位前,她無法對沈予寫下決絕血書,更眼睜睜看著雲辭的牌位掉落在地,劈成兩半。
而如今,嶄新的牌位早已製成,就擺放在沉香木桌案的正中間。出岫緩緩下跪,鼻息中聞著那煙香嫋嫋,心內波瀾起伏。
“我到底還是對不起你了……”空曠的祠堂內緩緩響起她的聲音,虔誠而懺悔。
眼前這人,是她這一世最深沉的痛,亦是最深沉的愛。在出岫心裡,從沒有人能比得上雲辭,可終究,還是有另外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漫長的十年光景,沈予悄無聲息地滲入。縱使她將心門緊掩,但他卻偷偷開了扇窗,在她不經意時,破窗而入。
今時今日,她終於敢在雲辭面前,坦然地承認自己內心住著一隻鬼。一隻標榜忠貞不渝的鬼。
“時值今日我一直在後悔,倘若當年下了狠心殉情,便也沒了這些痛苦。可路是我自己選的,如今只能走下去,無路可退。”
“沈予為我歷經生死,我已辜負了你,不能再辜負他了。”
出岫的這番話,註定無人回應。
她多年來的逃避、掙扎,到了這一刻,終於能夠勇敢面對,在雲辭的面前無懼承認。
她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要哭泣,便如雲辭還活著一樣,絕不掉落半滴眼淚。
“這一世,我先回報他的情;欠你的太多,來生來世,我再陪你。”
不是不報,而是愛得太深,欠得太多,這一世註定還不完了。
於是,我們唯有相約來世。人生漫長的輪迴當中,往後的每一生、每一世,我只看著你,守著你,風風雨雨,同生共死。
誰若比誰先早了一步,一定執著等候,在彼岸裡多停留片刻,攜手沉淪。
這是出岫能想到最好的法子,能以此來祈求心靈的解脫。既然今世註定要與沈予恩義共度、情愛糾纏,便是上天安排的前緣。也許,她唯有還完了這筆債,才能毫無負擔地輪迴轉世,去繼續追隨雲辭的腳步。
這一刻,出岫無比堅定地相信,雲辭在天有靈是安慰的,是祝福她的。而她也將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