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才起床,開始一天的生活。
我坐起來,上半身靠在大枕頭上,伸手拿跟手錶放在一起的香菸、打火機。點上火,我的視線尾隨著吐出來的煙霧,陶醉在尼古丁造成的輕微暈眩中。狂亂飛舞的白雪,與捲起旋渦般的煙霧重疊浮現,那時候——在暴風雪中發現這棟房子的燈光時,那種彷彿被拋入浩瀚夢境中的感覺,又在心中甦醒過來。
霧越邸——我終於想起了這個名字,順手把菸灰撇落在菸灰缸裡。
橢圓形的厚玻璃菸灰缸,從其黯淡獨特的色調來看,應該是“帕特·多·韋爾”的作品。所謂帕特·多·韋爾,是在19世紀末的新藝術中,被重新發掘、重新評價的古美索不達米亞的玻璃製法。據說是用糨糊搓揉玻璃,再燒製而成的手法,做出柔和的不透明感,以及陶器般圓滑的觸感。擺在菸灰缸旁的別緻檯燈,雕刻著纏繞攀爬的花草,一樣是新藝術風的設計。
書桌前有細細長長的垂直拉窗,透過純白的蕾絲窗簾,可以看到透明玻璃外厚厚的百葉窗簾正緊閉著。並列在旁的大落地窗,同樣安裝著百葉窗簾,白色光芒從窗板的間隙輕柔地照射進來。
我下床穿上鞋子,走向位於房屋一角的洗臉檯。水龍頭有兩個,轉開紅色的就流出了熱水。我想這個熱水供應裝置,應該是現在的屋主白鬚賀秀一郎,在三年前整建時安裝的。
光這層樓,跟這個一樣的房間,起碼就有八間。忍冬醫生說,住在這裡的人“完全不與外界往來”,可是,從這個洗臉檯,以及整理得乾乾淨淨的寢具來看,這些房間明明就是為外來客人準備的。
梳洗完畢後,為了更換室內的空氣,我開啟垂直拉窗。稍稍拉開外面的百葉窗簾,立刻灌入簡直可以說是淒厲的寒氣,我趕緊拉攏對襟毛衣的領口,全身發抖。
不過,雪好像小了一些。我想到陽臺看看,開啟了落地窗。
外面的空氣僵硬緊繃,像切出尖銳角度的水晶玻璃。遠處傳來風咆哮的聲音;放眼遠望,一片白雪。
因為有屋簷的關係,陽臺上並沒有堆積太多的雪,我向外跨出一步。
這個房間位於“叄А弊中謂ㄖ�鑀懷霾課壞那岸四誆啵�秈ㄏ路絞侵型ナ焦慍 A礁鐾懷霾課唬�餱毆慍∶婷嫦嘍浴2⒘性諳笱郎�繳系拇盎В�丫�屑父靄僖洞傲筆強�諾摹�
被建築物三面包圍的廣場,右手邊——亦即面對湖的開口側,一直延伸到湖面上;廣場中央有一座被雪覆蓋的雕像,好像是用來噴水的。離廣場幾公尺遠的湖面,漂浮著一個小島般的圓形平臺,上面也有雕像,裡面應該也有噴水裝置吧。
這個被稱為霧越湖的湖水,清澈的水面帶點淡淡的綠,像鏡子般映出了四周的景色。湖面出奇的平靜,給人一種靜謐的感覺,跟昨天在暴風雪中看到的淡灰色表面完全不同。伸出湖面的稀疏枯木,在湖面上投下漆黑的陰影。聳立在後的重重山脈,像銼刀銼過般鋒銳。
面對眼前令人歎為觀止的雪景,我發覺我的直覺反應是“好美”。想起昨天迷失在大雪中的情景,我又沉浸在安心的深深嘆息聲中。
2
出了房間,我先往沙龍方向走去。這時候,我敲敲隔壁房間——槍中房間的門,但是沒有迴音,大概已經起床離開房間了。
沙龍里只有忍冬醫生一個人,他坐在其中一張沙發中,看著類似雜誌的書籍。看到我走進來,他整張圓臉都笑展開來,用高亢的聲音對我說:
“疲勞都消除了吧,鈴藤先生?”
“嗯,睡得很好。”我笑著回答他,“你在看什麼呢?”
“這個啊?”老醫生把攤開在兩手之間的書直立起來,讓我看書的封面。B5大小的書籍上方,大大地寫著“第一線”的標題。
“這是什麼雜誌嗎?”
“呃,怎麼說呢,這是警視廳內部發行的刊物,刊登最近的犯罪情勢,以及實際案件的調查報告書。”
在這裡聽到“警視廳”這三個字,感覺上非常突兀。看到我一臉詫異的樣子,醫生眯起了圓圓眼鏡下的眼睛。
“別看我這副德行,以前也幫警察做過事呢,所以,現在還會收到這樣的刊物。”
“您是說幫警察驗屍或解剖嗎?”
“嗯,差不多就是那一類的事吧。”
“您擔任過法醫嗎?”
“沒有啦,這麼小的鄉下地方,怎麼會有那種職務!在日本,只有東京、大阪等大都市才有這種法醫制度。”
“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