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聲色抽回手去,口裡還情不自禁地念道:“自孃胎裡帶出來的麼……”
宋艾已有半分恢復,聽見他低語便問:“怎麼?我這症候有什麼不妥之處?”
青青把他倆話語聽得真切,此刻吃吃笑道:“沒有,沒有不妥。只是──”拿爪子抵住尖尖下頜,狐狸眼在宋艾與傅鬱之間轉了幾轉道,“只是自孃胎裡帶出來的症候,多是前世冤孽罷了。”
傅鬱拿眼神刺它一下,很有些怒道:“就屬你嘴碎……”
一旁的木蓮聞言陡然發出一陣毫無意義的甜笑,嚇得三三全身一震,心道可惜了這女孩子傾世容貌,竟然是個傻子。
“我已無礙了,莫攪擾了主人說故事的雅興。”宋艾的咳聲緩緩平息,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方才傅鬱拿住他腕子,靠他極近氣息相貼的時候,突然覺得就沒有那麼難受了。
當真詭異得很。
傅鬱轉開臉,目光下移,終於挪到自己那白瓷般的一雙手上,緩緩道來:“正是書生高中狀元之際,老仙人又來找青狐末離,勸她懸崖勒馬,尚還能留得一條性命。末離執意不肯,老仙人只嘆息道:‘你可知他命裡註定是無妻無子的。’末離卻一臉沈迷般輕撫小腹道:‘註定無妻無子又怎樣,我遇見他,我成了他的轉機,他也成了我的變數。何況現在,我已經有了他的骨肉。’”傅鬱說到這裡,竟然慢慢將一雙深湛眼眸合上了,宋艾暗自揣測,那眼皮之中該是含著一抹晶瑩淚光的。
過了許久,傅鬱終於睜開眼睛,眸光流轉,一如往昔,接著道:“末離有了書生的骨肉,是極為難得的。要知道人妖結合本就違逆天理,要誕育子嗣更是生來就承受命運詛咒,極少數能孕育成人,這也算是被老和尚料中,當真一段孽緣!然而當時書生還身在帝都,又因人妖結合,孕育期限與凡人不同,為免猜忌,末離並未告訴書生。”
“末離對那老仙人道:‘來到人間,痛快淋漓地愛了一場,就算要死,我也不後悔,只要將這個孩子生下來,留給他,我就能瞑目了。’老仙人見她意志難移,只好唏噓著離開了。”
宋艾聽著聽著,不免對那青狐末離起了幾分欣賞之意,便道:“好一句痛快淋漓愛一場,這份勇氣決心,世間能有幾人?”
傅鬱含了薄笑,淡淡看著他:“客人是否覺得老仙人太不近人情?”
宋艾橫他一眼,道:“王母隔絕牛郎織女,玉帝強行分開董永和七仙女,就連嫦娥也飲下不死藥,從此碧海青天夜夜心……在我看來,神仙們向來面目可憎,從來沒有講究人情的。”
15
傅鬱面色稍稍一變,青青掩著口,抑制不住地壞笑起來,連帶著木蓮和滿園的小狐狸們都竊竊笑了。
宋艾不知緣由,探尋地望著傅鬱。傅鬱無奈,只得擺擺手叫他別問了,道:“客人的感想讓我受教了,還是接著聽故事罷。”
宋艾見他臉上顯露少有尷尬顏色,心裡覺得有趣,有心調侃,卻還是點頭應允,放過他了。
傅鬱道:“不久之後,書生──不,該稱他為秦大人了,給末離捎信要接她去帝都。末離歡歡喜喜地動身了,她其實對名利毫無機心,只是小秦離家許多,相思磨人,一路上歡欣鼓舞,只覺得一輩子都沒有這麼開心過。”
宋艾像未卜先知一樣,手心涼得透徹,剋制不住地驚問道:“她,她該不會……”
“多情女子負心郎,自古有之。”傅鬱不再微笑,“只不過我們的秦大人乾脆把事情做得更絕。其實論起來也不能怪他,誰讓丞相之女看上了這位文采風流,形貌更是一等一的狀元郎呢。朝政黑暗,若不能找人扶持,他就算是個狀元郎也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兒。”
“人那,過一世清苦日子沒有什麼。最怕的,是從貧困中好不容易掙扎出來,才得希望,又要被逼著回去。末離既然沒有辦法替他扭轉命運,如今卻有旁人能夠做到了。”傅鬱淡淡道。
“末離雖然是一介女流,到底修煉千年,總是足夠自保的吧。”宋艾更加關心這位女子的命運。
傅鬱無言嘆息一聲,“秦大人也知道他這位仙妻並非凡人,因此暗中定下了七重狠毒的殺招──可見好人若是學起壞來,真是連壞人也要自嘆弗如。”
“末離姑姑後來到底怎樣了?”青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末離,末離,身體上的傷口不過表層,心上的傷卻是再難癒合。死裡逃生之後,她曾經有多愛秦大人,現在就有多恨他!”傅鬱仍舊保持著淡淡的語氣,“秦大人聽聞她竟然留得一命在,連日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