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忠誠可靠的朋友。他在威廉身上找到一個值得從事的課題,主動填補威廉生活中的空缺,充任他的良師益友兼贊助人。
威廉所缺少的東西中有純屬個人生活上的問題。兩人年齡、經歷、儀態雖然不同,但有一些共同興趣,不限於文學。菲爾知道在牛津這種小地方“與眾不同”是什麼滋味;生為密西西比的男孩,不像父親而酷肖母親是什麼滋味;他和威廉一樣,從小就受“好男不從藝”的教育。菲爾的父親詹姆斯·斯通頂著將軍的光榮稱號,是條耀武揚威的“好漢”:酒喝得兇、賭注下得大,狩獵專打狗熊。雖然菲爾後來不僅當律師,還染上父親的各項粗獷嗜好;但幼年多病,成年後也更像內向而體弱的母親羅莎小姐,不僅體質像、氣質也像。他換過好幾所學校,找到合意的學校後,“與眾不同”的不利化為有利。
他努力學習,成績優異,成為父母的驕傲。離開學校以後,便不再那麼成功、那麼快活。可是,即使在得意之際,他也有苦惱,因此對比他更孤僻的威廉產生了同病相憐之情。他後來寫道:“除了我,威廉·福克納沒有一個可以交談自己的計劃、希望、抱負和寫作技巧的人。”從1914 年夏拿到第一個耶魯大學學位回家,到1916 年秋重返耶魯去讀第二個學位的這段時間裡,菲爾支援威廉的追求和憧憬,偶而聽他訴說志向。
但是,由於威廉不僅需要鼓勵,還需要指導,加上菲爾愛說、威廉愛聽,總是菲爾說話的時候多,聽威廉說話的時候少。對此,威廉起先還不在乎,後來便爭取單獨看書自學,這樣的學習難免有不足之處。他母親看的書中有不少文學和哲學的經典著作,從《聖經》、柏拉圖、亞里斯多德直到康拉德,但是其間有不少脫節和空白,無人幫他填補,因為家中沒有人像他那麼嗜書如命,也沒有人搖過筆桿子。
菲爾剛出大學校門,課程、討論聽得多,新鮮事物知道得多,尤其喜歡搬弄他所知道的一切。一開始便指導威廉讀書,兩人間的關係一直保持這種模式。菲爾是高談闊論的說教能手,威廉則只會聽,默默地坐著或走著聽,撿愛聽的聽,不愛聽的便充耳不聞。菲爾只顧說話,對威廉的反應產生錯覺,還以為自己在手把手地教他,以為威廉的一切本事——全部文史哲,小自標點符號,大至倫理道德等“淺顯真理”——全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其實,威廉的標點符號(就算他不關心倫理道德),似乎也是早就學會了的。菲爾誤以為威廉的沉默是示以專心,根本不瞭解威廉的心思。多年後,只剩下朋友的一些舊稿和回憶時,菲爾更誇大其辭,把他發現的這位天才說成多麼無知,自己花了多少心血把他栽培成材。事實上,早在認識菲爾以前,威廉就知道該讀什麼書,上什麼課,聽什麼話。雖然,菲爾確實也教給威廉不少東西:
菲爾通希臘文和拉丁文,諳希臘、拉丁文學,對美國南方的歷史,尤其是南北戰爭史,瞭如指掌。晚年更是把福克納的詩歌和斯諾普斯家族的故事視為自己的專著。這種感情不是毫無根據的;至少他和關心縣州政治的小上校和約翰·福克納叔叔一樣,把威廉的注意導向“紅脖子(2) 的興起”以及這些人使密西西比生活發生的變化;而在福克納的詩歌學習上,是他起著指導的作用。他先讓威廉注意眾所周知的19 世紀詩人,然後讀象徵派的詩,象徵主義是文學史上最深刻的一場運動,菲爾在紐黑文一家著名的書店,叫作“磚巷書屋”的,買過許多書,知道現代派運動的背景,熟諳葉芝(3) 、龐德、埃略特和喬伊斯(4) 的著作,為之自豪。
如果說威廉聽菲爾說的時間越來越多,他對埃斯特爾說話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他的一個弟弟寫道:“有埃斯特爾在聽他說話時,他發覺自己變得能說會道。從此,他常去她家,同她閒聊,聽她彈琴。”奧爾德姆是富豪,雖然參加共和黨,卻無損其在地方上的威望。他們是在1903 年秋遷來牛津的,比默雷,福克納從裡普利遷來晚一年不到。威廉素來把奧爾德姆家當作欣賞音樂和談心的世外桃源。奧爾德姆家沒有不許孩子說話、不許談論書本的種種家規。埃斯特爾上瑪裡·布朗大學時不在家住,威廉仍去她家。多年後出版第一部著作時,他送給他們第一版的第一本。
但是,他主要是去看埃斯特爾,聽她彈琴,同她討論自己的希望和打算,朗讀自己寫的詩給她聽,讓她欣賞自己作的畫。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有聽有說。
威廉和埃斯特爾青梅竹馬,“小情人”的關係持續多年;一起玩、一起談心、一起參加舞會學跳舞。但是,自從威廉變得情緒抑鬱、日益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