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古言回話,便一個箭步往上跨去。古言勾起嘴角,埋下頭往下而去。兩人背道而馳,但所為之人具是心中所愛。
烈日當頭,汗水如雨下溼了古言一身。好不容易下了山,這一回,放在古言跟前的困難更大了。上山,一步步走上那些陡峭蜿蜒的山路,比起下山而言更為艱難。腳踝上拖著的腳鏈每每一抬腳,哐噹一聲又落了下去,向前的距離竟不過一指之長。古言的腳踝手腕處已經被磨爛了皮,出了不少血。雖然是半人半屍,但終究還是有些人的本性。雖然疼得不厲害,但卻還是讓古言有些吃不消。往上爬了良久,過至申時,古言於半山腰竟再次遇見了從山頂上下來的佛爺。只是這一次,佛爺的臉色很難看,怒氣難掩。
古言眼尖,眼瞅著佛爺正在氣頭上,便悶著頭往前走,竭力不去擾了佛爺。但佛爺正堵了一肚子氣沒法撒,恰好這氣一半是由古言而生,如此這般他又怎會輕易放過古言。大步衝到古言的跟前,佛爺狠狠地揪住古言已經溼掉的衣領,怒吼道:“為什麼回來?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回來?啊?為什麼?”
被佛爺吼得耳朵生疼,古言又因手腳不便不能掙脫,只得皺起眉頭問道:“你說什麼?”
“你為什麼要帶那個混蛋來這裡?為什麼?”佛爺像一隻怒火中燒的獅子仰天咆哮。
“我要救我自己。”古言依舊是那一句,救炎津就等於救他自己。
“你這樣會害死他的。”佛爺口中的他指的是石天驚,在他的心裡只有這個人才值得他守候數十載無怨無悔。
古言眨了眨眼皮,不懂,“什麼意思?”
“怨咒是天下第一毒,你可知?”佛爺平息了些怒氣。
“我知。”古言點頭。
“這天下除了他無人能解,你可知?”佛爺再道。
“我知。”古言更加疑惑了,他分明覺察到了佛爺背後的意思。莫非這毒……
“你該知道,他是個硬骨子之人。你如此這般,哼,倒是為他多想了。怪只怪,當初我就不該救你回這天牙山!”佛爺猛地鬆開古言的衣領,留下一句意味不明又讓人心有不甘的話後轉身欲要離開。
任古言如何鐵石心腸的人也斷斷不會放任佛爺就這般離去,他連忙出聲呵住佛爺,“你把話說清楚!”
“那毒要得是他的命!”佛爺轉過頭來,直直地盯著古言。那話說得駭人,但佛爺的臉卻不會騙人。認真,實話,昭顯無疑。
“怎會……怎會……”古言愣住了,他喃喃自語。在他看來,石天驚是無所不能了。這毒若要以命抵命,要了古言自己的他命他心甘情願。可變成了石天驚,這便是萬萬不能的。想來石天驚都是高傲之人,定是說不出那些軟話,竟讓古言誤會了去。如今細想,古言心中惱悔。
“天下皆知這怨咒無藥可救,你這會兒又是做得那出?”只要一想到方才於天牙山頂石天驚竟當真要為炎津醫治,佛爺就氣不打一處來。他握緊了拳頭,竭力控制著自己。
“原來,原來。哈……原來……”突然,古言有一種悲從中來的感覺。他救不了炎津,他真救不了他。這一世他終究還是得不到這個人,終究不是他的。抿下嘴唇,古言將手臂抬起,舉到佛爺跟前,“幫我取下它吧。”
頓時,佛爺一愣,他看了看古言,“你,你這是作甚?”
“回去,帶他離開。”古言歪過頭看向山頂,那目光裡透著深深的愛。
見不得,佛爺頭一轉,拒絕道:“他死他的,你管他作甚?”
“他死他的,我死我的,互不相干。”古言的聲音很輕,似是有種解脫後的超然。除去了落寞,除去了無奈,獨剩下些那麼個雲淡風輕。
“你到底……到底想要如何?放了自己,當真如此之難?”佛爺皺緊了眉頭。
“若是容易,你又何須守在這裡數十載?”古言撇嘴一笑,倒有心調侃起了佛爺。
佛爺一聽,倒是不怒,反而吐了口氣,正色道:“這毒他能解,雖不一定會死,但很危險。你知我心,我亦知你心。我說不得那些官面話,反正我是不會讓他救那混蛋的。你若是定要陪他去死,那我便以命相賠。”
“哈……你啊你,說些什麼糊塗話。死了一堆不相干的人了,你該是清淨了。”古言搖搖頭。
“哼,做夢吧。算了,不說了。我去辦事了,隨你想做什麼。不過我自是不會讓他出手救他的,我,也有我想要守住的人。”佛爺難得矯情一把,但話卻說得有些吞吐。話畢,他便有些不自在,欲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