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吩咐,戴榮趕緊眼尖的命人搬了把椅子過來,摻著他坐下,許久,還不曾平喘。
瞧著幼時玩伴,如此蒼老模樣,保酆帝不由嘆了一聲:“想三十年前,咱們這會兒還都一塊兒冰嬉呢,如今可都成了老東西了,不過走幾步都要喘喘。”
“臣……臣這病苛多年怎與皇上龍體康健比得……”果齊司渾邊說邊喘,一張滿是褶皺的老臉也是泛著咳後的潮紅。
保酆帝並未急著問何是奏報,反是關心的問道:“你這老東西,近日可有好好的吃藥?”
“謝皇上關心,臣這殘軀已經好轉許多了。”
“你這張嘴啊,跟蠟封的似的,滴水不露,從來只揀好聽的話兒哄人,朕想著,你定是心中怪朕又把你拉到這麼燙屁股的相位之上了。”
“老臣豈敢——”果齊司渾話沒說完,保酆帝笑笑,直接打斷他道:“罷了,便是你心有厭煩,也只得跟這兒烤著了,誰叫如今朕身邊沒有幾個可信之人,你那老子又精的致仕養老,實在沒招兒,也只能折騰你們幾個打小兒的兄弟了。”
保酆帝長嘆一聲,又道:“人老了啊,總是念舊的。”
“皇上正值壯年,如今又龍體康健,何出此言?臣知皇上不過是故念舊情,留臣一門個鐘鼎榮光罷了,皇上待老臣一門如此恩澤深厚,臣無以報答,只得拖著這把老骨頭,替皇上分憂,以謝皇恩吶。”
“得,這奉承話朕聽得耳朵都長了繭子,你就別跟這兒添花兒了,咱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朕只想聽一句實話。”保酆帝雖在笑,可表情只見卻突然變得莫測起來,果齊司渾知他有話要說,遂也正色起來。
卻聽保酆帝掃了一眼那果齊司渾的隨扈手上摞著的厚厚的奏章,只揉著太陽穴嘆道:“還是參大阿哥舊案的摺子?”
“皇上英明,正是。”果齊司渾點點頭,對皇上之洞察並無意外,自古牆倒眾人推,自打大福晉烏林珠自盡後,類似的摺子層出不窮,打壓舊黨也好,表明立場倒戈也罷,整個朝堂全都呈現朝二阿哥一邊倒的態勢,眾臣都猜測儲位如今非延璋莫屬,可憑藉果齊司渾對保酆的熟悉,他心知,絕非這般簡單。
果不其然,在他命隨扈將摺子全部呈上後,保酆帝忽的一怒,一把將那些摺子掀翻在地,轉瞬換上怒容喝道:“屁話連篇,不閱也罷!”說完,一屋子奴才各個伏地,果齊司渾也從椅子上起身,鞠道:“皇上息怒。”
“息怒?”保酆帝冷笑:“如何息怒?難道朕要為這滿朝堂的朋黨結勢而拍手叫好麼!大阿哥雖是手段狠了些,可這十餘年,賑災休堤,內除權奸,也是立了不少硬功的,如今到好了,這牆倒眾人推,什麼都成了不是,這些個奸佞巴不得朕殺了這個兒子才好!道是難為他老二一個個把這些個人攛掇起來!”
果齊司渾太瞭解皇帝,他知道以保酆帝的狠辣絕非是隻惱二阿哥打壓親兄弟,真正讓他惱的是,二阿哥爭這一切,甚至不惜毀了大阿哥延瑋,不過是為了一個女人!
如今外頭人人以為保酆帝意屬二阿哥,可果齊司渾卻知,絕非那般,自幼他與阿靈敖伴讀保酆帝,便知他心中最是厭惡當年世祖順治為了那董鄂氏之死,焚燒宮殿陪葬,甚至一意孤行厭世出家,昔日他便私下怒罵過:“情種為君,禍害萬民!”
他沒有料錯,只聽保酆帝忽的冷哼道:“他老二要權,朕不是沒給他機會,這一個機會便是十幾年!可爛泥終究扶不上牆!為得一個女人,不惜攪和的朝堂鉅變,讓朕如何放心把江山託付與他?”
“皇上把話說重了,二阿哥畢竟還年輕,快意恩仇,若是皇上加以引導,假以時日,會成大器的。”
“你也用不著跟朕繞彎子,朕心裡想什麼,你最是清楚!如今朕雖身子硬朗,可這天命所歸,誰也不知哪一日便被老天收了魂,朕這一生,到今日已在位二十三載,辦過許多大事,從來不敢忘記祖訓,事事以皇考為先,從不以區區情字忖度事由,冤殺忠良也好,罷黜親子也罷,朕的心也是肉長的,焉能舒坦?可朕還是要這麼做!因為朕是皇帝,朕的艾新覺羅的子孫,民心柔軟,舉國向善,然帝心柔軟,那便是舉國惑亂!”
“……皇上息怒。”話說道此,果齊司渾也只能說這一句。
卻聽保酆帝發出一陣另人膽寒的笑後,直視著他,一字一頓問道:“朕只要你一句實話,朕要立儲,哪個阿哥最為合適?”
果齊司渾靜默了良久,回了一句話,戳到了保酆帝的心窩。
“回皇上,七阿哥。”
“好!”保酆帝忽的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