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雜著濃重諷刺意味的冷冰冰聲音在狹窄的生物準備室裡響起。下一秒就清清楚楚地聽到了砰的一聲悶響。
聽到別人好心送給自己的曲奇就那樣被當成垃圾一樣丟進了垃圾桶裡,自己卻連一句怨言、一聲抗議也說不出口。
如此狼狽不堪。或許自己才是該被丟棄唾罵的垃圾吧。
隨便扣上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書包,陸靳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來,然而始終沒有看向對方。
“夠了嗎?我回去了。”
“回去?”
尖銳刺耳的聲音突然響起,如同鐵杵一下下地錘在他的太陽穴上。一開始他還嘲笑過這傢伙不但長相,連聲音也特別像個女生,現在卻完全沒有那個開玩笑的閒心情了。他甚至偶爾會在這種尖銳的聲音折磨下油然而生捏死對方的衝動。
噠噠噠的腳步聲很快就來到了自己的跟前。雖然一直迴避對方的視線,但他還是能夠清清楚楚地猜到眼前這個人臉上是怎樣一副醜惡的嘴臉。
“我的話還沒說完呢。聽好了,以後不許收那些無聊人的任何東西。陸靳喜歡吃餅乾的話,我以後每天做給你好了。我做得可比那些不知所謂的女生做的好多了。”
擅自地直呼他的名字……好像他們有多親密似的。
“隨便你。”
一刻也不想多和這個自大任性的小鬼呆在一起。單單和這傢伙呼吸同一空間的空氣就叫他噁心得反酸作嘔。
然而他剛一轉身就被對方從後面緊緊抱住了。他渾身一震,條件反射地一把推開對方。只聽見砰的一聲巨響,那個瘦小的身體就撞上了旁邊的鐵製椅子。整個人跌坐在地了。
“怎、怎麼了?”
心臟快要跳出來了。然而可恥的是,在為對方擔心的同時,他感到最多的是報復的快感。
那個瘦小的少年雙目空洞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挪了挪身子,抱住雙膝,就那樣坐在地上。這下子他顯得更加瘦小了,就像一隻漂亮而冰冷冷的瓷娃娃。
似乎有絲絲暗紅的鮮血從額頭緩緩滲了出來。然而他的手還沒碰到對方的額頭,就被一聲嚇人的怒吼喝住了。
“別碰我!”
他木然地收回了手,不知所措,同時感到身心疲倦。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剛剛還怒喝著不準自己碰他的少年緩緩伸出雙臂,像溺水者抱住浮木一樣緊緊抱住自己。
“……陸靳最近越來越冷淡了。”
帶著哭腔的聲音早已聽得麻木了。此時他的心中已不復憐憫,有的只是沉重的疲倦。
“我很傷心,很痛苦。我也知道自己不應該總是亂髮脾氣的,我也知道陸靳雖然表面上什麼也不說,但是心底裡很惱火,很煩惱的。可是我無法控制自己啊。”
☆、復
肩膀上傳來持續不斷嗎,猶如蚊子嗡鳴般的厭煩啜泣聲,像生鏽的鋸刀一樣折磨著他脆弱的神經。
八月悶熱的晚風輕微得幾乎察覺不到地吹動著墨綠色的帆布窗簾。對方的體溫覆在自己身上。就連一向很少出汗的陸靳此刻也已經汗流浹背了。面板黏黏的,彷彿塗了一層稀薄的糖漿。
生物準備室沉悶壓抑的氣息加上刺鼻的汗臭味使他幾乎作嘔。
然而他不能抗議,不能抱怨,不能逃離。
因為這個正緊緊抱住自己的少年正在哭泣。
他沒有義務理會少年的感受,沒有責任奉陪少年的任性。
一切只是少年的一廂情願,所有都只是少年的任性妄為。
然而他卻被看不到的枷鎖鎖住了手腳,猶如一個不甘不願的奴隸。
在雙目無神地盯著對面牆上秒針無趣地在永遠無法走出的圓中一步步地走動著的同時,他突然想起了紀伯倫的一首詩。
一切都像指間沙
不要用力
不要試圖把握
所有的動作只能加速它的失去
就像我們手指間的沙
沙子們最後都走了
留下我們的手
孤獨地停在半空
所有的手都走了
曾經閃光的不是手
留下的也不是手
而是指間沙
“哎呀,陸靳啊陸靳,你真是一個厚道的人呢,都已經快要回到家了,還要特意跑回來和我擠空間啊?”
沒有理會旁邊那個穿著可笑史努比睡衣的大男人的絮絮叨叨,陸靳熟練地把一張有點年份的彈簧伸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