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滾,才嘆氣道:“實不相瞞,其實我與銀鈴……乃是自小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此番來平江,我也是為尋她而來。”
“只是除了沈伯父,文斌他們……皆嫌我出身貧寒,並不願將銀鈴許配與我。”
關何手上略鬆了一些:“如此說來,你和她已私定終身了?”
秦書並未否認,卻也不正面作答:“原是打算等今年年後我們倆就私奔前往杭州,然而怎想……怎想她會出這樣的事!”
他語帶哭腔,哽咽難言。
“文斌恨我入骨,這不要緊,可我也不想看見銀鈴死的不明不白。到底是我害的她!她才及笄不久,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此時……來平江的。”
說到後面,他愈發情難自己。
關何乍然想起那日曾在河邊見他焚香祭拜,如今細細忖度,興許正是為祭奠沈銀玲。
如是一想,他心頭怒氣微消,緩緩放下刀來。
“既不是你的錯,你也莫要傷心了。害她之人,我定也不會放過他。”
說完,他轉過身出了牢門,又飛快將鎖釦扣上。
“誒,這、這位壯士……”
秦書抹著眼淚,正想問他姓名,怎料再抬眼時,前面早已是一片空蕩,再不見其蹤影。
他愕然少頃,只得朝視窗方向而跪,默默誦經祈禱。
*
從大牢出來,頭頂的日頭已被雲層遮住,四周雖是悶熱,但太陽倒沒那麼刺目曬人。
關何走在河畔,取下一面具收在腰間,劍眉深皺。
若秦書所言屬實的話,那塊被作為物證的繡帕定然是有人特意放到他家中的。也就是說,栽贓之人便是真兇了?
沈文斌既是如此恨他,而作為沈銀玲的兄長,這一物件要拿到並不難。如此一來,沈文斌極有可能便是兇手?
但……
他雖有殺沈銀玲的動機,卻又沒有理由殺害其他女子。
更何況,就是不喜歡自己的妹妹,但也不至於殺了她去陷害秦書。要是不想他二人私奔,直接殺了秦書不是更簡單嗎?
何至於此?
時隔奚畫失蹤已去了三個時辰,耽擱越久,他思緒越亂,此刻只恨不能將那人揪出來砍個千刀萬刀才解氣。
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間竟又到了上次奚畫失足落水之處。奔波了一日,現下這麼一停,驀地感到四肢酸乏。
關何於岸邊坐下,手搭在膝蓋之上,神色茫然地望著一河的波瀾。
腦中好久沒有這麼凌亂過了。
眼睛也似有些充血,脹得發疼……
捏了捏眉心,他嘆出一口氣。
奚畫。
只盼她沒事才好……
空氣裡隱隱聞到一股香燭的味道,好像是誰在附近燒紙錢。
他舉目往旁邊一掃,正瞧見白綢高掛的岳家宅院,掐指一算,今日好像是嶽大夫的頭七。
說起來,那天奚畫一直唸叨著嶽大夫的死因。
這個月雨水少,河岸的水線退到人腰部之處,按理說就是嶽大夫酒後走滑,也不應當溺死才是。
想想,他又搖頭。
嶽大夫是因何而死與他又有什麼干係,眼下尋到兇手才是要緊的。
體力稍稍恢復了些許,他站起身來,仍舊帶上面具將往城裡走,正待將動身時,心裡突然生出一絲疑慮。
為什麼好巧不巧,嶽大夫在此時被人害死;會不會和城裡的採花案有什麼關聯?
關何佇足甚久,凝神盯著對面的院落,片刻後只一個輕功飛身上前。
院中並無前來弔唁的人,四下裡又空又靜,火盆裡的紙錢早已燒完,靈牌之下卻擺了十分豐盛的飯菜。
嶽大夫只有一個親傳弟子,據聞他老年喪子,親戚又大都在外,並不經常走動,故而喪事幾乎是他徒弟一手操辦的。
嶽大夫死於非命,難不成是他徒弟所為?
關何從門外偷偷溜進去,院子很大,幾間房裡卻沒有人,找了一陣才發現那年輕人在灶臺前煮餛飩。
他半點沒遲疑,依然是抄起刀逼上他脖子。
“啊!”
那人一駭,手裡的漏勺啪嗒一聲掉入鍋中。
“別出聲!”
關何沉聲威脅:“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其實這周圍人家也少,他就是叫嚷也不會有人聽見。
年輕人嚇得渾身發抖,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