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黑叢叢的幾群校尉,把萬郎中抓過來跪下,叫道:“犯官萬�景當面。”兩六一聲吆喝,聲如巨雷。錦衣衛掌堂指揮田爾耕,將旨捧的高高的,宣讀過了,道:“拿下去打。”那些行刑的早已將他捆縛停當。內官又傳旨道:“著實打!”階下答應一聲,每一棍吆喝一聲。田爾耕不住的叫重打。打到五十棍,皮開骨折,血肉齊飛,萬郎中早已沒氣了。那些行杖的猶自拿著個死屍打,直打完了一百,才拖到會極門外,一團血肉中真挺挺一把骸骨,正是:欲把封章逐虎鋃,反遭淄涅一身亡。
炎炎浩氣沖牛斗,長使芳名史冊揚。
可憐萬郎中血汙遊魂,骨肉離折,拋在街上,家人自行殯殮。行路生怨,縉紳慘目,卻也無人敢指摘他。
魏監雖打死了萬�景,心中還不肯放他,說他監督陵工坐贓三百兩,行旨江西追比。楊副都見諫諍不行,也不安其位,上本告病回籍。忠賢票旨削奪,韓中常主持具貼,申救不準。楊副都歸裡,忠賢更無顧忌,又把當日上本的各科道,漸次逐回。正是:曹節奸謀先亂漢,陳蕃大老漫安劉。
畢竟不知忠賢處治各官,後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定天罡盡驅善類 拷文言陷害諸賢
詞曰:
目擊時艱,嘆奸惡,真堪淚滴。鎮一味迷天蔽日。漢室曹王,宋家章蔡,只弄得破家亡國。鷹擊狼貪,任仕路,總堪■刻。縛一網盡籠健翮。蘭鋤當室,陽明幾息,險些子銅駝荊棘。
話說魏忠賢打死了萬朗中,逐去楊副都,心中猶不足意。一日,正與崔呈秀閒坐,只見田爾耕進來道:“舍侄田吉升了兵部,先來見過爹爹,才敢謝恩到任。”忠賢叫請他進來。田吉素服角帶入見,向上拜了四拜,呈上送禮手本,約有千金之物。復又拜謝道:“昔日劉鴻儒之事,非爹爹提拔,焉有今日?孩兒銘泐至今,雖萬死亦難圖報。”忠賢道:“坐了,拿飯吃。”四人坐下,吃了飯。忠賢道:“前日楊漣的本,聞說是繆昌期代他做的,你們可知道?”田吉道:“繆昌期與孩兒交往,他卻是個才高有識見的人,怎肯代他做本?”崔呈秀道:“他在院中悻悻自負,與楊漣相好,他在湖廣主試,所作試錄中,歷指古今中貴的弊端。這做本之事未必然,知情或有耳。”忠賢道:“試錄是他進呈的,裡面傷及咱們,也就與劾咱們一般。楊漣的本雖未行,然情理極毒,這定是繆昌期幫他做的。要乘機處咱的是韓�廣,怎麼容得他們在朝?就是那趙南星、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這幾個人,咱前日原要在汪文言案內處他們,如今若處他們不得,也不見咱的手段,須盡行區處才好。”田吉道:“有一法,如今外邊官兒都在那裡爭梃擊的真假,紅丸、移宮的是非,老爺何不從中作主。梃擊一事是王之■貪功罔上,把何士晉為首,其餘把當日上本的科道都納在裡面。紅丸一案是孫慎行偏執害正,他與劉一�景為首,當日參議者韓�廣、周家謨、張問達可藉此驅除。移宮之事是惠世揚與楊漣做的,他卻推不去。只有趙南星,三案裡頭網羅他不著,他做吏部時怕沒有差錯處?不怕他飛上天去!”忠賢道:“這計較也好。還有向來因諫東宮起用的老臣,頗立崖岸;那些新考選的科道,一個個輕嘴薄舌,卻也要防著他。”李永貞道:“若要一網打盡,莫如加他們一個黨字最好,這就同宋時章�、蔡卞弄偽學的法子。向來原有個東林黨,如今鄒元標、高攀龍聚眾講學,就是結黨的明證。是有不快意的,都牽他入內,何難?”忠賢道:“這東林中人,其實憊賴。曾記得泰昌爺御經筵那遭,因天過冷無火,那郭正蜮就把陳掌家當面叱辱了一場。想來要著實處他處也不為過。”五人在此計較已定,只待乘機而發。
誰知處面這些科道,你生我強的,可可的撞入他網中來。其時宣撫缺了,巡撫會推了太常卿謝應祥,因他當日曾做過嘉善縣的,是給事魏大中(字廓垣)的父母官。就有個陳御史(九)疇論他一本說:“謝應祥是魏大中的恩師,魏大中故將此美缺推他。”李永貞看了此本,與忠賢計議過,就在本上批道:“魏大中既借會推為報恩之地,殊可駭異,姑從寬,著革職回籍。”那冢宰趙南星因事關本部,便上本辨理。又說他朋比示恩,也著他閒居歸裡。正是:數載銓衡重莫加,可堪鬼域暗含沙。
拂衣兩袖清風滿,渺渺浮雲白日遮。
不日,都察院同科道等會推吏部尚書,忠賢又在本上批道:“左都御史高攀龍等,所推俱趙南星私人,亦系東林邪黨。高攀龍朋比為奸,著革職回籍。”這是為崔呈秀報仇。那高總憲只得掛冠而去。正是:霜飛白簡報朝端,剔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