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回家之後,我覺得很累,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很累。然而我的思緒卻如同原野上奔騰的野馬,風馳電掣,肆無忌憚,卻無方向。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眼睛閉上了,思緒也緩緩的終止。做了一個很長的夢,第二天醒來時,還宜興未盡。我夢見了母親,她跟我說了一句話。
“孩子,等你真正遇上了,你就知道什麼是你想要的愛。”
我不能肯定,這句話是否真是母親託夢說給我聽的,還是我自己想象出來,這個答案無從知曉。可是這句話,卻斬斷了如麻的思緒。
不再糾結關於愛的問題之後,全部精力花在工作和繪畫上。到後來,我發現,繪畫的精力漸漸的佔據了主要。我甚至開始懈怠工作,好在有藍冰和陸天在,並沒有影響公司的正常運轉。於是我對工作越來越懈怠了,同時對繪畫的興致一發不可收拾。到最後,我乾脆就不上班了。
在那段時間,我已經嘗試過憑著記憶繪畫母親和奶奶的模樣。開始時,畫中母親和奶奶,跟記憶裡有很大的差別。隨著時光的流逝和畫的次數增多,最後我已經完全能夠從畫中找到母親和奶奶的影容。
接著,我憑著母親雕飾的雪人和母親的描述,開始試著畫起我從來沒見過的父親。因為沒見過父親長什麼樣,我畫了很多張不同的畫,畫裡的男人,模樣相像又不盡相同。最後我挑了一副最看的順眼的,把他定位我的父親。這樣,我們一家便齊了。
許久沒見到藍冰,先前的那種感覺,也淡忘成煙。而藍冰的那副畫像,一直被我放在畫筒裡。我的臥室裡,貼上了母親,奶奶,和想象中父親的畫。想他們的時候,我會凝神畫像許久,直到我不覺中進入了夢鄉。
我覺得,看到畫像裡的親人,使我思念更加具體。我甚至覺得,這樣能夠減少我對他們的思念。可是後來,我發現我錯了。錯的非常徹底,看著一張張親人的畫像,不但沒有減少我的思念,反而更添了思念的濃度。孤獨再一次襲來,現在就連抱著小黑,也無法擺脫孤獨的侵襲。
在那個時候,我不經意間想起了橋頭上的那個女孩,不知道她是否依舊在堅持著她的夢想。在一天晚上,我抱著小黑,又一次來到了那座橋邊的樹林。
她果然還在,只是她已經變了模樣,長高了許多,第一眼見她,我甚至懷疑她已經不是她。這時,我才想起時間已經在不經意間過了好幾年。我突然響起了藍冰給我看她和陸天的兒子的照片。我想現在他們的兒子,應該已經可以走路,可能還在上幼兒園。
我才發覺,在人類世界裡,居然對時光的流逝感觸這麼深刻。原來在古堡裡的時候,轉眼幾十年過去,我都覺如一夢。原來,時間變遷,是從身旁的人身上感受到的。
這次看到思雅,我有著說不出的高興。她好像趕走了我這些天來的陰霾。我靜靜的看著她,不知道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多久,忽然我覺得我不僅僅是在看她,而是在欣賞。因為我覺得,她很美,如月亮,似星辰。我甚至覺得,她滿足了我對美的所有想象。
她還是穿著一件白色的衣服,那是一條長裙。她的大半個手臂裸露在外,隨著她的腳步輕盈的擺動。像張開了一雙白色的翅膀,載著她飛向她奶奶的靈魂。
她終於又走完了十趟,然而沒有立即回家。她移步於橋邊,倚著欄杆,看著從橋下靜靜的流動的河水。今天晚上的月亮很細,如同河邊的柳葉。月牙倒影在河面上,卻又朦朧在漫天的星辰中。或許,她對此時的月亮不是很滿意,只看了一會,便離開了。
然而,在心底,我卻有些不捨,乞求月亮能變大變圓好挽留她的腳步。又希望,烏雲遮蓋漫天的星辰,好讓月牙清晰的映入她的眼簾。
突然,小黑輕叫了一聲。他似乎明白了我心意,妄圖用叫聲來留住她遠去的腳步。可是很快,我發現我錯了。小黑的叫聲,起因是他頭上多了一坨鳥的糞便。
她驚訝的轉身,朝著我這個方向看來。這時小黑已經不再叫喚了,而她也很快別過了頭,朝著家中走去。在她關上家門的一刻,從樹上跳了下來。走到了她剛才停留過的橋邊,朝著河面看去。河面波光粼粼,深邃而悠遠,果然難以發現月亮的身影,它已經完全融進了漫天的星光中。我失望的帶著小黑返回了家裡。那一晚我又做了一個夢,只是在夢裡的主角換成了她,那個橋上的女孩思雅。
第二天醒來,無所事事,作畫的興趣也煙消雲散,於是便開車去公司。
公司里人的,對我的到來大感意外,我還發現不少陌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