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長庚按周慈青的話,將那草木灰兌好又拿白紗布過濾了的水,少量多次地加入豬油之中,攪勻。
他又忙去周慈青的床頭,將放在旁邊的罐子給抓了過去。
裡面是湘妃色的汁水,嗅來便是一股清幽而深邃的香氣,帶著一絲醇厚和清冽,一入鼻就叫人感受到寒冬的洗禮——
此乃臘梅搗碎之後過濾出來的汁水,釀就了最純正的香氣。
汁水又讓吳長庚給放入盆子裡,將其攪勻,直至黏稠膏狀,色變成了藤黃。
“可惜我現在無法下床,不能幫吳大哥。”周慈青使盡了全身的力叫那被子裹緊了自己,除了巴掌大的小臉,不肯將自己露出分毫。
吳長庚黑沉沉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回道:“無礙,活計很輕巧。”
從後山劈砍出來的竹筒子往桌上一擺,吳長庚手持勺子,平穩地將那盆黏稠的液體倒入其中,一連倒了五根竹筒。最後又聽周慈青說的,拿箱子裡頭的碎布挨個地給它們封上口。
“放在角落吧,吳大哥,這個陰寒天氣凝固得定然很快。”周慈青思忖了兩秒,告知吳長庚。
“想必要不了多久就會陰乾,到時候把它取出來,但還是要曬上個一兩月的。”
周慈青在一旁長吁短嘆,恨不能立馬就飛到幾月後。
“咱們家有缸嗎?”他眼珠子一轉,黑亮亮的,裡頭全閃著狡黠的光。
吳長庚答:“有。”
“多大?”
“約摸兩三尺,高度與人的腰齊平。”
周慈青的眼睛落到了他那截窄瘦的腰上邊,古時候的裝束本就會收腰,尤其是吳長庚還為獵戶出身,一身短打衣非常方便行動,外頭罩著一層狼皮——修長的腿,蜂腰猿背,鶴勢螂形。
吳長庚的雙手忽地不知道該如何放才是,略有些不自在了。
周慈青看他的反應才發覺自己出神得有些冒犯了,連忙收回目光,急急用話題轉移:“這缸子還是太小了,外頭又是冰天雪地的,恐怕不便製作造紙的材料。”
“造紙?”吳長庚的聲音凝住了,他吃驚地看向周慈青,“你竟還有造紙的配方。”
周慈青渾然不在意地說:“以前我在家中看過許多回,一來二去地也記住了。左右也不過就是那麼幾個法子,就算記岔了,往後也有的是機會再試。”
吳長庚斟酌地說著:“想來你家中還是很富裕的,現如今倒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吳大哥待我已然是如再生父母了。我遭遇大劫,能遇貴人,也是上天垂憐。”周慈青雙眸感激,復有黯淡,“只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
吳長庚怕再戳中他的傷心事,本在病中,若是繼續焦慮,恐傷身,連忙不再提,反倒說:“時日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周慈青也知自己這一身病痛,哀哀切切地躺下,又道:“我在床裡頭捂了一身的汗,想要洗浴。”
他說著,不住地去覷吳長庚的神色,若是有任何不對就趕忙改口。
吳長庚道:“正巧明日要上縣城去,屆時再去那香水行中花上幾文錢洗吧。”
他見周慈青不解,便解釋說:“香水行裡水霧瀰漫,熱氣足,不至於在家中這般嚴寒,倒是不用再憂心會被吹上些冷風凍著了。”
周慈青眸中閃過一抹了然。
這般看來,香水行應是公共澡堂子這類的處所,想來明日趕早,吳大哥就要去縣城裡頭為他去買那勞什子人參燕窩,也得了空與他一同前往。
夜裡頭他又是心焦又是期待,折騰至三四更才睡下。
天剛泛起了魚肚白,旁邊那架匆匆搭起來的小床就聞得嘎吱嘎吱的響聲,旋即又沉靜下來。
不過一會兒,桌上就飄起了飯菜香。
周慈青上下眼皮子都快黏一起了,偏生他手腳發冷發涼,布衾冷硬活似鐵,再深的睡意也給凍清醒了。
他嘴唇發白時,就有一隻大掌從外頭探入被子,滾熱得跟那火爐子似的,捏著他發冷的手腳,嘆了口氣。
不過一息,燒得滾燙的湯婆子就給塞了進來,放在了他的腳邊,他得以喟嘆一聲。雙手被略微粗糙的手掌握著,也在漸漸升溫。
如此下來,周慈青又升了幾分睏意,但是還沒沉入夢鄉,那幾分睏意就被攪散——
“別睡了,吃完早飯就該起來乘那驢車入縣城。”
吳長庚的聲音敲入他的耳中,周慈青不得不爬起來。
厚衣服都拿了過來,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