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他今天的笑容一樣乾淨,他的確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人,笑起來如同伴著教堂的鐘聲劃過飛鳥羽翼上的日光,讓流蘇恍惚間忘記了他之前種種的惡行。
陶楨牽著流蘇的手,或者說是託著她的小臂,他走得很慢,流蘇卻還是有些踉蹌,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讓流蘇差點犯賤地舉一塊“求虐待,求玩壞”的牌子,好在她的理智最終組織了無理取鬧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徵。
他們兩個之間像是殷殷期待的家長和蹣跚學步的小孩,陶楨是不想做流蘇的監護人的,就算想讓對方出現在他家的戶口本上也不希望是以這種關係,“雲疏桐有教過你華爾茲或者倫巴嗎?”
在他心目中雲疏桐才是流蘇的監護人,但是他從不覺得雲疏桐會成為他的丈母孃。
流蘇沉吟了片刻,實話實說,“在我踩壞她三雙鞋之前,她還是教的。”
陶楨心裡暗暗地估計一下自己皮鞋的耐磨度後,道,“或者換舒緩一點的其他舞蹈?”
“我只會廣場舞。”說完,流蘇的耳邊就自動單曲迴圈“大姑娘美的那個大姑娘浪,大姑娘走進了青紗帳”之類的,聯盟的高富帥永遠無法理解的通俗音樂。
陶楨腦海中盤旋著的是新年期間,隔壁家七個可以組成彩虹戰隊的熊孩子每天清晨準點報時一樣演奏的“殺馬特,殺馬特,剪洗吹吹吹……”
於是他們不約而同地放棄了廣場舞這個選項。
流蘇覺得忽然無意中破壞了她自己在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形象,於是打算補救一下,“其實我和洛林跳過洽洽。”
洽洽的節奏非常快,陶楨覺得如果她和洛林跳起來一定無比瘋狂,弄不好就是一陣血雨腥風,果然,流蘇接著補充,“用的還是《野蜂飛舞》的曲子。”
那是一首手速神曲……陶楨可以腦補的出當時的雞飛狗跳。
陶楨這些天對流蘇可謂縱容,換做以前,流蘇是不會在他面前提起洛林的,那是他們心照不宣忽略的一個人,“還是華爾茲吧,”陶楨一手改託著她的腰,一個用力,就帶著她翩翩起舞。華爾茲的轉度幾乎都是由男士完成的,女步其實只要完成前進後退,旋轉時也只要隨著男士的旋轉而擺動,華爾茲最後魅力的地方在於它恰到好處的升降,這一點流蘇完成地很完美,或者說是在陶楨的幫助下完成地非常完美。
他只要手一鬆,失去支撐力的流蘇就自然腳一軟,身子下墜,下一個節奏時他再將她托起便完成了一個完美的升降。他玩上癮了,覺得根本停不下來。
受到強烈的精神折磨的流蘇清減許多,病服顯得有些寬鬆,幾乎是罩在她的身上的,乍一看就像是一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流蘇這人雖然平日裡四不著六,但單就外表而言還是天生麗質、秀逸清純的,陶楨先是個視覺動物的男人,然後才是關注下屬才華的准將,別聽准將先生整天掰扯基因絕對論,隔壁村如花如果比她還和您的基因100%匹配,陶哥您要不要?
“你在N2裡看到的是什麼?”
被他晃暈的流蘇花了很久才消化陶楨的這句話,“我看到簡藤在對舒檢用刑,他用鐵刷子一點一點刷掉舒檢腿上的肉,直到露出白骨……”話音忽然戛然而止,流蘇腳下一軟,本能地攀著陶楨,站穩以後才接著說下去,“他說,露白骨的可並不一定是屍鬼。”
“所以你受他的影響暫時性地雙腿麻痺了。”
太過溫柔的方式對待流蘇的確收效甚微,她從來都是會在絕處逢生、困頓裡爬行的人,陶楨扶著她坐在輪椅上,按著他的肩頭,“你從來沒見過舒檢吧!”
現在回想起來,流蘇的確沒有見過舒檢,他好像無所不在,又好像不是真的存在,他能看到一空的每一個角落,卻不能親自用雙足去丈量。
“葉執去救他的時候太晚了,我還以為他熬不過這一劫的,”陶楨不是一個又精神潔癖的人,他從不憚於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人性,曾經有人說過兩個相互監督的惡魔或許比一個聖人更加公正,他為六處定下的規章也是假設人性最壞的情況下,所以他從不覺得舒檢在那種情況下屈服於痛感有什麼不對,他還是敢啟用舒檢的。
在危難中和你並肩的人;並不一定能和你共富貴。而在危難中背叛你的人;也並不一定不能相交。世事無常。(這句話出自《盜墓筆記》)
舒檢康復手術並不成功,他選擇活下來比死去要承受更大的痛苦,“我問舒檢,你願不願意拋棄終將腐朽的肉身,做一空的幽靈,你雖然只能在一尺見方的小室裡,但是你能守護你的同伴在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