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能說服手下之人,渡幽雲河後假傳部族叛亂、不入平城屠城。劉昀為人奸險,你大哥年輕氣盛,本就與他有隙,那厄真人與劉昀一拍即合,便有了葉氏之禍。”
“那你呢?”葉亭宴死死捏著手中的酒盞,“你知?曉之後,做了什麼?”
玉秋實緩慢地搖了搖頭:“我?我什麼都沒做。”
他思索著道:“我能做什麼?若我事前得知?,或許還會?全力阻止,劉昀此人目光短淺、小肚雞腸,只顧一己?私怨,全然不想若厄真人毀約該如何是好。可我知?道?得太晚了,事已發?生,那厄真人信守承諾不犯平城,劉昀也成了英雄——若此時對朝廷上表奏明一切,會?怎麼樣?”
“雖說以葉氏一門清名換平城兩萬百姓性?命,實在上?算,但賣將求和,太不光彩,若此事廣為人知?,朝廷在北方一代?,聲名將會大損。幽州守城諸將勢必人心惶惶,陷入爭端和猜忌,誰還敢真心衛國?誰還敢託付性?命?況且,劉昀為自己?造出了那樣好的名聲,百姓會?不會?以為是先帝見劉昀勢大而猜忌良將?”
他一連三問,聲調越來?越高,葉亭宴聽在耳中,忽地心口窒痛——他突然想明白了為何昨日宋瀾說“不止是太師之過,更是皇家之過”。
“總要犧牲的,既事已如此,何必掙扎。”
見他不語,玉秋實便掀起眼簾,看了他一眼:“三公子,你可解惑了?”
葉亭宴忽然問:“你什麼都沒做麼?劉昀後來?調回汴都,醉酒後落入汴河而死?——這是你的彌補,你怎麼不提?”
玉秋實淡然答道:“甚麼彌補,此人該殺而已,我從?不邀功。”
葉亭宴沉默下來?,良久之後,方問出一句:“先帝……知不知?道?此事?”
玉秋實一怔,從?喉嚨中拖出長長的一聲笑:“先帝——”
“當年軍報傳回,劉昀將長公子叛國的證據一併呈遞、清清楚楚,縱是如此,先帝仍舊不願相信。他思索之後,在御花園中佯打太子,放任父子爭執傳得沸沸揚揚,才好歹為你們葉家脫了罪。如若不然,你在烙印之後便該同?死?,哪裡能活到今日?先帝何其仁善!若叫他徹底知?曉,又是嘔心瀝血、一番糾結,所以我根本沒有告訴他,死?無對證的事情,何必給活人添煩惱?”
葉亭宴慘白著臉,鬆了一口氣。
玉秋實沒有注意到他細微的動作:“我知?道?你想聽這個,在汴河水上?亭,你說起舊事,不就是在試探我知?道?多少麼?今日我告訴了你,還要勸你一句,三公?子,今日聽過之後,你也將此事囫圇嚥下去罷。今上?不是先帝,無暇關心昔年舊事,你若因此事對朝廷不滿,乾脆趁早辭官遠去,以免不得好死?。我在點紅臺上?一番刁難,就是要叫你知難而退——莫將自己?逼入窮巷,再悔之晚矣啊。”
冰涼的酒液流過喉嚨,帶來?一陣辛辣的刺痛,葉亭宴放下手中的酒盞,似乎聽見虛空中傳來了一個年輕的聲音。
“蒙恩所救……我當為殿下效死?。”
“殿下,我別?無所願……有朝一日若能盡曉我葉家當年冤屈,雖死?無憾。”
“快走,快走罷,殿下……你我君臣,來?生再見!”
那聲音一句句在他耳邊響起,紛亂不堪。
最終他於一片嘈雜之中,聽見了“噹噹”兩聲鈍響。
玉秋實以手指沾酒,彈了兩下金銅所制的酒盞,碎液四濺。
“你我事畢,言語良久,就當是謝你這一壺酒罷……月未西沉,該是我的好時候了。”
“人生何短,彈指,一揮間。世人愛我、恨我、怨我、謗我,有何可懼?我不須世人知?我,只恨身入歧路,事業未竟、無緣得見,春華已過、秋實未結,嗚呼,痛哉!”
月上?中天,他伸手握住那柄短刀,有風驟起。
葉亭宴坐在原處,漠然問道:“你可曾有悔?”
“怎地你也有此問?”玉秋實仰頭望天,原本迷茫的眼神逐漸銳利起來?,“自被先帝擢拔,二十三年,我豈能無過?可回頭去想,若從?頭擇選,我仍會?重履此路,故有過、無悔!”
葉亭宴冷笑著讚了一句:“好氣魄。”
今夜無雲,一輪冷幽幽的月,玉秋實痴痴瞧著,眼中似有淚光閃過:“我一生手不沾血,可已殺人無數,今日有月送我,實是上?天有情,上?天哪,有情易蒼老啊!大塊載形,勞生、佚老,息我,以死?,善吾生、善吾死![1]”
他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