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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薇到披芳閣時,見門前劉禧正垂首恭立,便知宋瀾也在殿中。
守門?的?宮人?對視一眼,通傳之後才將她放進去。
殿中擺了許多燭架,映得亮亮堂堂,因是夏日?,進門?處還擺了幾缸冰塊,用以消暑。落薇走到榻前,見宋瀾穿了件玄色金龍袍,正親手端著藥碗,喂玉隨雲喝藥。
他動作悠哉,甚至每一勺都親自吹過,極為細緻耐心。聽見腳步聲,玉隨雲從軟枕中抬起眼來,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臉。
見是落薇,她本想彎著唇角笑上一笑,最終還是沒有笑出來,反而將臉別到了一邊。
宮中盛傳貴妃年少跋扈、不尊皇后,二人?不睦已久,如今這副戒備神態,倒也不意外。
落薇面無表情地?在榻前下跪:“臣妾見過陛下。”
頭?頂的?金冠一晃,尚未壓著她垂下頭?去,小皇帝便擱了藥碗,上前來扶起了她——從前他不許她在跟前行大?禮,如今二人?半月未見,他對她竟還如從前一般親密,彷彿什?麼嫌隙都不曾有過。
“阿姐來得倒快,”宋瀾衝她笑起來,露出尖尖的?一顆小虎牙,“我接到訊息便從乾方殿來了,你離得遠些,腳程卻和我差不了多少。”
見玉隨雲扭過頭?去,不肯對落薇行禮,他便有些無奈:“隨雲年輕,阿姐不要與她計較。”
落薇好不容易才嚥下了言語中的?顫抖,勉力笑道:“自然,這是靖和年間的?第一個孩子,本宮一定會好好照料貴妃妹妹的?。”
宋瀾高興道:“是啊,我要有第一個孩子了,想來像是做夢一般,這天?地?之間,終於有我的骨、我的血了。”
他越說越激動,神情狂熱,是發自內心的?喜悅,落薇盯著他唇邊的酒窩,感覺自己的?心跳重若擂鼓,一聲接著一聲。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失態,宋瀾回過神來,牽起了她的?手,溫聲道:“隨雲要休息,咱們先?去外面走走,不要打擾她了。”
落薇應道:“好。”
他的?手指還是這樣?冰,甚至比平時還要涼一些,落薇與他牽著手走過披芳閣後的長街,經過點紅臺前種滿海棠花樹的園子——如今是盛夏,棠花早已開敗了,樹上只餘下寂寂葉片,與其他鬱鬱蔥蔥的林木混做一團空綠。
宋瀾經過此處,突然起興,叫劉禧領著眾人?等在林外,自己則和落薇一同走了進去。
林中迴盪著風拂過葉片的沙沙聲響,和盛夏悠長的?蟬鳴,所?幸樹蔭森涼,走了許久也不覺得炎熱。
“阿姐。”
不知過了多久,宋瀾突然停了腳步,將魂遊天外的落薇喚了回來,落薇應了一聲,感覺到他鬆開了緊緊握著自己的?手。
手心全是黏膩的?冷汗,宋瀾渾然不覺,只是繼續微笑著道:“你高興嗎?”
落薇掩飾道:“陛下有了後嗣,臣妾必然是高興的?。”
宋瀾卻搖頭:“我不是說這個。”
他順手摘了一片葉子,拿在手中撕扯,口氣雲淡風輕,卻聽得她毛骨悚然:“隨雲有了身孕,你就不需要再與太師鬥了,若這孩子生下來時,太師還在朝中,這樣?強大?的?外戚,朕可怎麼辦才好啊?”
她來時驚愕,心中過了無數種念頭。
沒想到最終竟和她猜得一般無二——宋瀾根本不介意玉隨雲有孕,甚至還殷切盼著自己早有子嗣,因為從她進宮那一天開始,他就決意要殺玉秋實了。
她本該高興的?,這一場仗打到最後不戰而勝,往後甚至不需要她自己耗費多少功夫。
但她望著面前人?的?笑靨,只覺得脊背一陣陰森的寒氣。
玉秋實是宋瀾在資善堂中的啟蒙先生,那段無人?關注歲月中唯一支援他的?人?,後來他冒著殺身風險、冒著千古罵名扶他上位,與他一起在她面前做戲,懷疑她知曉了當年舊事、屢屢進言——就算猜到宋瀾最後不會留下他,可連落薇都沒有想到,他對玉秋實的殺心竟然生得這麼早、動手的?時機竟然選得這麼隨意。
她知道宋瀾並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無害,更曉得他的?心狠手辣、忘恩負義,可如今情形,竟還是讓她不寒而慄——或許,宋瀾比她想象當中還要狠心一些。
落薇閉上眼睛,勉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順著宋瀾的言語說道:“太師在陛下登基之前便野心勃勃,更將你推出來做靶子,這些年,他在朝中翻雲覆雨、屢屢弄權,臣妾有心為?陛下分憂,可總是忌憚著他。如今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