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並沒表示堅決的反對,若是從此又一字不提了,豈不教她很難堪,大家還怎麼在一個院子裡住下去呢?沒別的辦法,事情只好怎麼來怎麼走吧。她向孫七點了點頭。
第二天下午,小文的一個胯骨上的遠親,把文家的東西都搬了走。這引起大家的不平。第一,他們想問問,小文夫婦的屍首可曾埋葬了沒有?第二,根據了誰的和什麼遺言,就來搬東西?這些心中的話漸漸的由大家的口中說出來,然後慢慢的表現在行動上。李四爺,方六,孫七,都不約而同的出來,把那個遠親攔住。他沒了辦法,只好答應去買棺材。
但是,小文夫婦的屍首已經找不到了。日本人已把他們扔到城外,餵了野狗。日本人的報復是對死人也毫不留情的。李四爺沒的話可說,只好憤憤的看著文家的東西被搬運了走。
瑞豐見黑毛兒方六出了風頭,也不甘寂寞,要把自己的所聞所見也去報告大家。可是,祁老人攔住了他:“你少出去!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萬一教偵探看見,說你是囚犯呢?你好好的在家裡坐著!”瑞豐無可如何,只好蹲在家裡,把在戲園中的見聞都說與大嫂與孩子們聽,覺得自己是個敢冒險,見過大陣式的英雄好漢。
大赤包對桐芳的死,覺得滿意。桐芳的屍身已同小文夫婦的一齊被拋棄在城外。大赤包以為這是桐芳的最合適的歸宿。她決定不許任何人給桐芳辦喪事,一來為是解恨,二來是避免嫌疑——好傢伙,要教日本人知道了桐芳是冠家的人,那還了得!她囑咐了高第與男女僕人,絕對不許到外邊去說死在文若霞身旁的是桐芳,而只准說桐芳拐去了金銀首飾,偷跑了出去。她並且到白巡長那裡報了案。
這樣把桐芳結束了,她開始到處去奔走,好把招弟,亦陀,曉荷趕快營救出來。
她找了藍東陽去。東陽,因為辦事不力,已受了申斥,記了一大過。由記過與受申斥,他想象到撤職丟差。他怕,他恐慌,他憂慮,他恨不能咬掉誰一塊肉!他的眼珠經常的往上翻,大有永遠不再落下來的趨勢。他必須設法破獲兇手,以便將功贖罪,仍然作紅人。看大赤包來到,他馬上想起,好,就拿冠家開刀吧!桐芳有詭病,無疑的;他須也把招弟,亦陀,曉荷咬住,硬說冠家吃裡爬外,要刺殺皇軍的武官。
大赤包的確動了心,招弟是她的掌上明珠,高亦陀是她的“一種”愛人。她必須馬上把他們救了出來。她並沒十分關切曉荷,因為曉荷到如今還沒弄上一官半職,差不多是個廢物。真要是不幸而曉荷死在獄中,她也不會十分傷心。說不定,她還許,在他死後,改嫁給亦陀呢!她的心路寬,眼光遠,一眼便看出老遠老遠去。不過,現在她既奔走營救招弟與亦陀,也就不好意思不順手把曉荷牽出來罷了。雖然心中很不好受,見了東陽,她可是還大搖大擺的。她不是輕易皺上眉頭的人。
“東陽!”她大模大樣的,好象心中連豆兒大的事也沒有的,喊叫:“東陽!有什麼訊息沒有?”
東陽的臉上一勁兒抽動,身子也不住的扭,很象吃過煙油子的壁虎。他決定不回答什麼。他的眼看著自己的心,他的心變成一劑毒藥。
見東陽不出一聲,大赤包和胖菊子閒扯了幾句。胖菊子的身體面積大,容易被碰著,所以受了不少的傷,雖然都不怎樣重,可是她已和東陽發了好幾次脾氣——以一個處長太太而隨便被人家給碰傷,她的精神上的損失比肉體上要大著許多。自從作了處長太太以來,有意的無意的,她摹仿大赤包頗有成績。她驕傲,狂妄,目中無人,到處要擺出架子。她討厭東陽的骯髒,吝嗇,與無盡無休的性慾要求。但是,她又不肯輕易放棄了“處長太太”。因此,她只能對東陽和別人時常發威,鬧脾氣,以便發洩心中的怨氣。
她喜歡和大赤包閒扯。她本是大赤包的“門徒”,現在她可是和大赤包能平起平坐了,所以感到自傲。同時,在經驗上,年紀上,排場上,她到底須讓大赤包一步,所以不能不向大赤包討教。雖然有時候,她深盼大赤包死掉,好使她獨霸北平,但是一見了大赤包的面,她彷彿又不忍去詛咒老朋友,而覺得她們兩個拚在一處,也許勢力要更大一些。
大赤包今天可不預備多和菊子閒談,她還須去奔走。胖菊子願意隨她一同出去。她不高興蹲在家裡,接受或發作脾氣——東陽這兩天老一腦門子官司,她要是不發氣,他就必橫著來。大赤包也願意有菊子陪著她去奔走,因為兩個面子湊在一處,效力當然大了一倍。菊子開始忙著往身上擦抹馳名藥膏和萬金油,預備陪著大赤包出征。
東陽攔住了菊子。沒有解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