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衚衕口空洞洞,像一個血盆大嘴。
王語嫣忍著腿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走進屋。她甩掉腳上的鞋子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在她的屁股還沒有完全接觸到沙發的時候,一隻黑貓嗷地叫了一聲,打破玻璃逃出屋去。她嚇得靈魂出竅般地睜大眼睛,一屁股坐進沙發裡,身體僵硬。一顆心跳得厲害,幾乎要從嗓子眼呼呼地跳出來似的。她拿起茶几上的鎮靜藥片,擰開瓶蓋,竟然倒出幾個蟑螂和藥片混合著,她又是媽呀地叫了一聲,終於嚇昏過去。
窗簾在風的吹動著,發出獵獵的響聲。
一個人形彷彿就隱藏在窗簾的後面,站立在窗臺上。整個人形在窗簾上活靈活現地凸現出來。
窗臺上一束枯萎的花插在花瓶裡。隨著窗簾被風吹動,也不知是人形的腳還是窗簾把花瓶碰到地上,摔得粉碎。花瓣翩翩散落如祭奠死人的紙灰。玻璃茬子在微光裡飛動著,像跳躍的磷火,又像螢火蟲扎扎著翅膀在飛舞。那屁股後面藍汪汪的光亮像飄忽的幽靈眼睛,一閃一閃的。
花瓶落地的瞬間,那幾只蟑螂竟然爬到王語嫣的腿上,圍著那些血在貪婪地吸著。有兩隻血蟑螂竟然高興地鼓起翅膀在她的腿上打起架來,飛到她高高的胸脯上,搶佔有利的制高點。
還有一隻吸飽肚子的血蟑螂蠕動著細小的爪子,順著她大腿的內側向上爬著。
花瓶摔碎的聲音驚醒了昏厥過去的王語嫣。
她嘴裡發出長長的一聲絕望的呻吟,睜開眼睛。
第一個映入她眼簾的就是那被風吹動成人形的窗簾。
第二個映入她眼簾的是那兩隻在她乳房上打鬥的血蟑螂。
第三個映入她眼簾的是那些幽靈眼睛般的玻璃茬子。
……
她再一次目瞪口呆,整個人像被釘在了沙發上似的,一動不動。她全身戰慄,心臟劇烈跳動。頭疼得厲害,像有一把電鋸在飛轉著。她抓過掉在地上的藥瓶,倒出裡面鎮靜藥片大口地吞吃了幾片。整個人才覺得好多了。她坐起來,想著,今天著是怎麼了?她的眼睛有些詫異地望著屋子裡幾乎陌生的一切,不禁還是打了一個寒噤。
一切都變得安靜下來。
那被風吹動的窗簾緊緊地貼在窗戶上,消失了人形。
那幽靈眼睛般的玻璃茬子掉落在地上。
只有那兩隻血蟑螂還是那麼肆無忌彈地在她的乳房上張牙舞爪。
她伸出手,啪啪兩下就把那兩隻血蟑螂拍死在她的胸脯上,她的血從血蟑螂的肚子淌出來洇紅了她的胸脯,鼓鼓的乳房就像兩個沾血的饅頭。她把兩隻血蟑螂的屍體輕輕地捏下來,扔在地板上使勁地碾碎。她是那麼用力,可見她的仇恨和憎惡。
那一隻逍遙的血蟑螂還在順著她的大腿內側向上爬著。它還沒有意識到死亡的來臨,滅頂之災的來臨。
它在憧憬著那更大的流血的傷口。
大口啖血使它充滿了生命的快感。兩個翅膀變得血紅透明,鼓鼓的肚子使它的爬行有些疲憊,它停下來歇息了一會兒。
這時一個巨大的,紋絡清晰的手掌陰影籠罩了它,接著,它看見了兩隻憤怒冒血的眼球,它看見眼球裡面的自己在奇異地變形,那手掌在靠近它,靠近它,它感覺到那手掌的溫度,它慌亂,想從王語嫣的大腿上滾落到地上,然後倉皇逃走,可是,還沒有等它緩過神來,那隻手掌已經落在它的身上,千斤般的重量壓在它的身上,它喘不過起來,只覺得肚子一空,那股血被擠了出去,整個身子散了架,無數細小的爪子也紛紛被折斷,像一個暗色的圖釘貼在王語嫣的大腿內側。
血蟑螂死了,小命嗚呼。
王語嫣咬牙切齒地看著這隻可惡的血蟑螂,把它和絲襪裡面的經血帶一起扔進了垃圾袋裡。
一束寒冷的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
由於生理上的不舒服,又感到一種相應的心理上的衰竭。由於剛才的恐怖而產生的身心交瘁比最初的厭惡心情更加難以忍受。她面色蒼白,明顯憔悴很多。她整個人被折磨得要瘋掉了,要崩潰了。
那恐懼的心情就像一顆炸彈隨時都會在她的身體裡轟地一聲把她整個人爆破。血肉橫飛。支離破碎。
那些鮮紅的臟器就落在面前,還在活潑地跳動著……那血肉模糊的手臂隨時會伸進夜晚的被窩,冰涼地摸著……那光禿禿的腳板,在月光淒冷的夜晚跟在你的身後,發出嗒嗒的聲音,那骨頭的白茬儼然野獸的犬齒……面目猙獰的頭顱會在你晚餐的宴席上被端上來……無數的腸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