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昭只聽說過這個人,根本就沒見過——她在真定的時候,他在外做官;他致仕回鄉,她已經嫁到了京都。
大紅袍產自武夷,聽三伯父這口氣,他現在應該在福建為官。
祖父聽了哈哈大笑,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關鍵是個‘靠’,怎比得上你?我們可都指望著你吃飯呢!”
竇家在外做官的多,為了科舉“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賢賢書”的人更多。
竇世榜管著東、西兩竇的庶務。
他聞言嘿嘿地乾笑了兩聲,表情訕然。
竇昭記起來了。
三伯父不僅和二伯父、四伯父、五伯父一起參加過鄉試,還和六伯父、父親、大堂兄竇文昌、二堂兄竇玉昌、三堂兄竇秀昌、四堂兄竇榮昌一起參加過鄉試好像一直都沒能中。
父親見狀端起了茶盅,迭聲道:“喝茶,喝茶!”又高聲吩咐母親,“三哥難得來一趟。你去跟灶上人說一聲,做幾個下酒的小菜,我陪爹爹和三哥喝兩杯。”
“不用了,不用了。”竇世榜看了父親一眼,笑道,“大哥讓我給小叔帶了幾句話。天色不早了,我傳了話就要回去了。”又道,“快過年了,家裡還有一大堆事等著我呢!”
“那也不耽擱這會功夫。”祖父笑道,父親卻拉了母親,“既然三哥有話和爹爹說,那我們就先回屋了。”也不管母親的驚訝,推搡著母親出了鶴壽堂,“三哥這個時候來,肯定是有要緊的事。”
母親釋然,又許久沒見到父親了,望著父親的眼神柔得像藤蔓:“那好。妾身回去服侍相公早些歇了吧!”
“好,好,好。”父親應著,回頭朝著鶴壽堂望了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竇昭順著父親的眼光望了過去。
四周靜悄悄的,積雪在月色下閃爍著清冷的碎芒,祖父書房裡桔色的燈光顯得格外的溫暖。
竇昭狐疑。
母親卻一無所覺,一路上和父親說說笑笑地回了上房。
有個兩鬢斑白的僕婦迎了上來,行著福禮喊著“七爺”、“七奶奶”。
她的樣子很嚴肅,眼神卻很溫和。
竇昭一看就心生好感。
母親把她交給了那婦人:“俞媽媽,今天你帶著壽姑歇在暖閣吧!”
俞媽媽微笑著應“是”。
父親奇道:“壽姑的乳孃呢?”
“她受了風寒。”母親說著,徑直往屋裡去,“我怕她過了病氣給壽姑。”
父親只得跟上。
一行人進了廳堂。
父親和母親往內室去,俞媽媽抱著竇昭往內室後面的暖閣去。
她還沒有等到那個女人,怎能就這樣離開母親!
“孃親,孃親!”她在俞媽媽懷裡扭著身子。
“四小姐,莫哭,莫哭!”俞媽媽哄著她,回快了腳步,“俞媽媽陪著你玩翻繩,好不好?”
父親猶豫道:“要不,今天就讓壽姑和我們一起睡吧!”
“這”母親目光幽怨地望著父親。
父親好像沒有看見似的,吩咐俞媽媽:“把壽姑抱過來吧!”
俞媽媽遲疑著,瞥了母親一眼,見母親咬著嘴唇沒說話,笑道:“七爺一路風塵辛苦了”
“讓你抱過來就抱過來!”父親不悅。
俞媽媽不再躊躇,把竇昭交給了母親。
父親卻接手把竇昭抱進了內室。
丫鬟們端了熱水、帕子進來服侍梳洗。
母親服侍著父親,父親卻逗著竇昭,竇昭緊緊地粘著母親,亂哄哄的,卻有種異樣的溫馨和熱鬧,竇昭心裡滿足又歡快。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竇昭拉著母親的衣襟躺在父母的中間。
母親支肘托腮,輕聲軟語地和父親說著話:“你還是住在靜安寺旁邊的衚衕嗎?保山有沒有和你一起?”手越過竇昭,輕輕地撫著父親的手臂,大紅色繡著並蒂蓮的肚兜在燈光下鮮豔明麗,雪白豐盈掩不住地露出大半個山巒來,看得竇昭面紅耳赤,忙閉上了眼睛,在心裡默默地念道:母親,我知道小別勝新婚,我不應該破壞你的好事,可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等我幫你把那個女人趕跑了我就走
父親閉著眼睛,哼哼了兩聲,道:“快點睡吧!明天清早父親還要考我呢!”說著,翻了個身。
母親的手落空了。
她嘟了嘟嘴。
父親發出輕輕的鼾聲。
屋子裡更是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