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壯士義舉。”韓孺子對不要命比較客氣。
不要命打個哈欠,“話說完了,我該去睡覺了。”
“稍等,楊奉……”
“等我睡醒再說吧,真是困了。”
看著不要命走出去,張有才忍不住道:“江湖人真是不懂禮貌。”
“他們懂禮貌,只是江湖的禮貌與朝廷不同,能得到不要命的一句承諾,有時比千軍萬馬還有用,可惜,朕得不到此人,楊奉卻能。”
張有才吃驚地看向皇帝,覺得陛下謙遜過頭了。
崔宏求見,再次代表群臣提議皇帝退至洛陽,“敵軍這些天來一直在向東調動,顯然是要在天氣更冷之前進攻函谷關,對京城的攻勢據說也是晝夜不停。臣等以為……”
“朕是不會離開函谷關的。”韓孺子道。
崔宏心中嘆息,他與皇帝名為翁婿,卻從來沒有過互信,關係最近的時候也只是平常的君臣,有些話很難說出口,可今天必須破例,即使屋子裡還有不少外人,崔宏也得說。
“雖經徵調,函谷關內外也只有不到兩萬楚軍,路上所設關卡壁壘,只能暫緩敵軍攻勢,敵軍一旦發起猛攻,少則半月,多則一月,必至關下。函谷關與神雄關類似,神雄關沒能擋住敵軍,函谷關也不能,比京城還要危險。陛下至尊之體,若是陷於城中,則臣等死罪,天下更將因此無主。”
韓孺子尋思一會,問道:“函谷關若是失守,敵軍東出,洛陽能守多久?”
洛陽更守不住,崔宏只得道:“楚地廣大,洛陽並非最後的退路。”
“天下雖大,一退就得再退,總有退無可退之時。太傅不必多言,朕明白形勢危急,可也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事情必須知其不可而為之,朕別無選擇,大楚別無選擇,唯有死守關卡,直到塞外可以一戰。”
“如今天氣已冷,不到開春,塞外難以開戰,至少還要三個月。”
“所以京城和函谷關至少要守三個月。”
崔宏目瞪口呆,好一會才說:“這、這不可能啊。”
“想辦法,大家都要想辦法。嗯,剛有一個好訊息,滿倉城被燒掉了。”
“真的?”崔宏眼睛一亮。
“有人親歷此戰。”
“太好了!”崔宏心中一鬆,可這股高興勁兒沒能持續太久,很快就煙消雲散,“滿倉城一毀,敵軍難做長久打算,可是憑藉多半個關中的積糧,敵軍堅持幾個月還是可以的。”
“所以京城與函谷關一定要守住,將敵軍困在關中,數月之後,塞外楚軍才有大勝之機。”
崔宏還是覺得做不到,但是沒有再多說,躬身道:“望陛下三思,臣等死不足惜,唯陛下不可有一點閃失。”
“朕會三思,但是隻思一件事,如何守城。”
崔宏告退,韓孺子知道,太傅還會再來,他必須想出一個辦法,增加守城的勝算,同時也能說服群臣。
能用上的招數都用上了,卻沒有一招萬無一失。
韓孺子沒法安坐在屋子裡,帶人出去巡視一圈,登上城牆檢視,函谷關雖然比不上京城高聳,卻比一般城池堅厚得多,可崔宏說得沒錯,神雄關沒擋住敵軍進攻,函谷關也很難。
城外,眾多壁壘橫貫道路,只留小門以供出入,看似森嚴,可都是臨時建成,經不得猛攻。
韓孺子還是想不出主意,迴轉行宮,繼續翻閱奏章。
奏章分為兩摞,一摞是普通內容,另一摞更高些,全是眾人提出的守城建議,韓孺子一份份細看,沒有出色的奇計,基本都已經實施過了。
入夜不久,太監進來通報,說那個“不要命”醒了,還想再見皇帝。
不要命吃飽了飯、睡足了覺,神色好了許多,舉止也客氣了一些,拱手時稍稍彎了下腰,說話時仍然開門見山,“楊奉妻兒都在京城。”
“是你將他們從湖縣接走的?”
“嗯,楊奉生前交待我這麼做的。”
大敵當前,楊奉的事情不那麼重要,可韓孺子想守城之計已經想得頭疼,需要休息一下。
“你很早就認識楊奉了吧?”
“很早,那時候我才十幾歲,為了博取名聲,連命都可以不要,結果真的差點將命丟掉,是楊奉救了我,他對我說,你欠我一條命,從現在起,你的命是我的,不能再隨便捨棄。”
這一聽就像是楊奉說出的話,韓孺子露出微笑,“所以你叫不要命,其實是想要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