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我甩開天尊大人,撇開小鳳,乘上雲頭,一路向西便朝了大梵音殿奔去。
師父怕是料到了我會來,點了佛燈在殿中等我。
“小九,你可想清楚了?”
我點點頭:“沉鈺那仙體還在崑崙冰域聖境罷?趕快讓他活過來,再讓六師兄等,我都要心疼餓了。”
師父深深望了我一眼,面上悲喜難辨。
我便笑道:“師父你千萬別覺得這樣做偏袒了六師兄,你佛理修得比我深刻千萬倍,誠知道這是因緣造化使然,同旁人沒什麼干係的。”
師父並沒有答我的話,右手捻過一顆菩提佛珠,又親自為大殿金身佛祖點了香,那三支香燃了一會兒,呈了平安吉祥的預兆。我心中總算踏實了一些,開心道:“師父您看,平安香。”
師父捏訣給那香送了一個護佑的結界,理了理袖子,抬頭微微道:“隨為師走罷。”
我已經好幾萬年不曾到過崑崙山了。上一次來,還是隨六師兄來送沉鈺的仙體。彼時大雪肆虐,冰凌高達十丈。當日的心情,直到現在想起來依然悲痛灌頂,直叫人連站都不穩。六師兄扒著冰棺,不哭,不喊,只是死死摳住棺蓋,不允許任何人將那棺蓋蓋住。我同一眾神仙站在他身旁,包括沉鈺的爹爹,都束手無策。
最後還是沉鈺貌美如花又甚識大體的孃親上前,輕輕拂掉六師兄發上的冰雪,縱使面色慘白雙眼通紅,卻依然拿捏了聲音溫言細語道:“我曉得鈺兒歡喜你,可他沒有那個福氣真的同你在一處。你若是不嫌棄,可代鈺兒喚我一聲孃親。”
當時,只記得除了我六師兄,在場所有神仙連同沉鈺那向來剛硬的老爹聽到這句話都暗暗落淚了。我六師兄呆呆望了一眼沉鈺的孃親,依然不聲不響。縱身躍入冰棺,跪伏在沉鈺身旁,從衣領到鞋履,從髮絲到手指,一一整理,連衣服細微的褶皺都撫平。她跪在他身旁,煙青綢衫在大雪之中更顯絕塵。她動了動唇,輕聲哼了一首歌,那調子極輕極緩,聲音漸有漸無。直到看清楚她的口型,我才始發現她實在哼當初沉鈺為她唱的芋頭之歌。只是把裡面的青青都換成了沉鈺。
“心尖尖兒上的沉鈺,我願嫁你為妻。”她輕聲唱道。
那曾經直白奔放、曾經擾人心神的一首歌,被六師兄輕聲哼出來,竟覺得五臟肺腑都顫了顫,連呼吸都不敢,怕驚擾他們兩個。
如今的崑崙冰域聖境依然大雪紛飛,浩瀚蒼雪逼著勁風綿延千里,望而無垠。忽見不遠處兩個大紅衣衫的神仙迎著風雪走過來,身形瞧著是一男一女。
師父輕輕喚了一句:“千顏。”
“千顏?”
師父眯眼望了望,“他便是三萬年前任職的崑崙神君。”
“是那個姑娘?”
師父含笑搖搖頭:“是那個公子。”
我點點頭,便聽見一個悅耳男聲,語調輕揚若優雅笛音:“佛祖別來無恙!”
直到他同那姑娘走近,我才從漫漫飛雪之中瞧清楚他的模樣。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這個公子……這個公子我怕是見過……如果我沒有記錯,幻域之中的凡界,他曾經帶我找到了“上當居”,彼時他還同本神君說過“有緣可再見”這句話。
可他又同凡界時候有些不同,如今這手執摺扇、大紅綢衫的風流模樣,比當時倜儻了一萬倍,模樣也是俊美得有些不太真實。
他瞧著我卻是思慮了許久,想必這真實神界已經過了五萬年,他不記得曾經還在凡間同本神君見過一面,卻是他身旁紅衣翩躚的姑娘先開口——
“良玉神君?”
我一愣,望著她清靈脫俗的模樣,驚訝道:“姑娘認識我?”
她冰清一笑,身後的衣袂飄飄,紅紗一瞬靈動,“神君,我是長寧。”
我打腦子裡過了好幾遭,都沒有尋到長寧這個名字,尷尬之中便聽到師父道:“如今來是要助沉鈺醒來的,還望千顏神君護佑一番。”
那千顏扇子一展,瀟灑笑道:“佛祖客氣了。”
我望著他手執摺扇的樣子,突然生出一陣感悟:得虧了是這樣俊美的一個公子,在漫天飛雪之中搖著扇子竟別有一番景緻。若是換了旁的神仙在大雪天裡搖一把摺扇,我怕是會覺得他有病。如此可見,顏,對一個神仙來說,且是一個風流倜儻的神仙來說,多麼的重要。
沉鈺那仙體被這冰域聖境護佑得十分好,那眉眼那朗面一如五萬年前的模樣。只是死死躺在那裡仍然讓人有些心痛。師父望了望聖境外替我們守關的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