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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著彼中事體,致死根由,及許公判斷許多緣故。閤家多感戴許公問得明白,不然幾乎一命也沒人償了。其父問起餘銀、一皋。一夔道:“因是餘銀不見,稟告許公。許公發得有單,今既到家,可拆開來看了。”遂將前日所領印信小封,一齊拆開看時,上面寫道:“銀數既多,非僕人可匿。爾父雲藏之甚秘,必在棺中。若慮開棺礙法,執此為照。”看罷,王惠道:“當時不許我每看二官人下棺,後來蓋好了,就不見了許多銀子,想許爺之言,必然明見。”其父道:“既給了執照,況有我為父的在,開棺不妨。”即叫王惠取器械來,悄悄將王祿靈樞撬開,只見身屍之旁,周圍多是白物。王惠叫道:“好個許爺!若是別個昏官,連王惠也造化低了!”一皋、一夔大家動手,盡數取了出來,眼同一兌,足足有三千五百兩。內有一千,另是一包,上寫道:“還父母原銀”,餘包多寫“一皋、一夔均分”。

閤家看見了這個光景,思量他們在外死的苦惱,一齊慟哭不禁,仍把棺木蓋好了,銀子依言分訖。那個老知縣祖公見說著察院給了執照,開棺見銀之事,討枝香來點了,望空叩頭道:“虧得許公神明,仇既得報,銀又得歸。願他福祿無疆,子孫受享!”舉家頂戴不盡。可見世間刑獄之事,許多隱昧之情,一些遭次不得的。有詩為證:

世間經目未為真,疑似由來易枉人。

寄語刑官須仔細,獄中盡有負冤魂。

卷二十二 痴公子狠使噪脾錢 賢丈人巧賺回頭婿

最是富豪子弟,不知稼穡艱難。

悖入必然悖出,天道一理迴圈。

話說宋時汴京有一個人姓郭名信。父親是內諸司官,家事殷富。止生得他一個,甚是嬌養溺愛。從小不教他出外邊來的,只在家中讀些點名的書。讀書之外,毫釐世務也不要他經涉。到了十六八歲,未免要務了聲名,投拜名師。其時有個察元中先生,是臨安人,在京師開館。郭信的父親出了禮物,叫郭信從他求學。那先生開館去處,是個僧房,頗極齊整。郭家就賃了他旁舍三間,亦甚幽雅。郭信住了,心裡不像意,道是不見華麗。看了舍後一塊空地,另外去興造起來。總是他不知數目,不識物料,憑著家人與匠作扶同破費,不知用了多少銀兩,他也不管。只見造成了幾間,妝飾起來,弄得花簇簇的,方才歡喜住下了。終日叫書童打掃門窗樑柱之類,略有點染不潔,便要匠人連夜換得過,心裡方掉得下。身上衣服穿著,必要新的,穿上了身,左顧右盼,嫌長嫌短。甚處不慰貼,一些不當心裡,便別買段匹,另要做過。鞋襪之類,多是上好綾羅,一有微汙,便丟下另換。至於洗過的衣服,決不肯再著的。

彼時有赴京聽調的一個官人,姓黃,表字德琬。他的寓所,恰與郭家為鄰,見他行徑如此,心裡不然。後來往來得熟了,時常好言勸他道:“君家後生年紀,未知世間苦辣。錢財入手甚難,君家雖然富厚,不宜如此枉費。日復一日,須有盡時,日後後手不上了,悔之無及矣。”郭信聽罷,暗暗笑他道:“多是寒酸說話。錢財那有用得盡的時節?吾家田產不計其數,豈有後手不上之理?只是家裡沒有錢鈔,眼孔子小,故說出這等議論,全不曉得我們富家行徑的。”把好言語如風過耳,一毫不理,只依著自己性子行去不改。黃公見說不聽,曉得是縱慣了的,道:“看他後來怎生結果!”得了官,自別過出京去了,以後絕不相聞。

過了五年,有事幹又到京中來,問問舊鄰,已不見了郭家蹤跡。偌大一個京師,也沒處查訪了。一日,偶去拜訪一個親眷,叫做陳晨。主人未出來,先叩門館先生出來陪著。只見一個人葳葳蕤蕤踱將出來,認一認,卻是郭信。戴著一頂破頭巾,穿著一身藍褸衣服,手臂顫抖抖的敘了一個禮,整椅而坐。黃公看他臉上飢寒之色,殆不可言,惻然問道:“足下何故在此?又如此形狀?”郭信嘆口氣道:“誰曉得這樣事?錢財要沒有起來,不消用得完,便是這樣沒有了。”黃公道:“怎麼說?”郭通道:“自別尊顏之後,家父不幸棄世。有個繼娶的晚母,在喪中磬卷所有,轉回孃家。第二日去問,連這家多搬得走了,不知去向。看看家人,多四散逃去,剩得孓然一身,一無所有了。還虧得識得幾個字,胡亂在這主家教他小學生度日而已。”黃公道:“家財沒有了,許多田業須在,這是偷不去的。”郭通道:“平時不曾曉得田產之數,也不認得田產在那一塊所在。一經父喪,薄藉多不見了,不知還有一畝田在那裡。”黃公道:“當初我曾把好言相勸,還記得否?”郭通道:“當初接著東西便用,那管他來路是怎麼樣的?只道到底如此。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