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釘樂隊所有的專輯。我們坐在她的宿舍裡面看九寸釘的音樂錄影帶,窗簾拉得很密實,我們倆縮在床上,膝蓋上蓋著薄棉被,望著小小的電腦螢幕裡的影象。當平躺在單人床上的男人的生殖器被機器準確地抓起來的時候,我還是閉上眼睛,因為感到痛,痛感準確地傳達到我的神經上,可是螢幕裡的男人如此冷靜,絲毫不帶感情地躺著,痛著。忡忡把九寸釘的碟借給我,那些日子裡,只要有獨處的機會,我就會在宿舍裡面把那隻小破喇叭的音量開到最大,原來我也是多麼歡喜這些。我歡喜《Hurt》,我歡喜在最後來那麼一首憂傷的歌,而若是在東面城市時我沒有被束縛在那該死的教室裡面,我會不會變成一個哼唱著《SIN》,戴著綠色圍巾的少年呢,哼著“you give me reason,you give me control,I give you my purity,my purity in stock”,哦,purity,純潔,到如今,到多年後的如今,有多少人直面這個詞,讓我羞怯怯地說著髒話吧,讓我永不停止地向前吧,這簡直就是從來沒有過的澎湃,我在山坡上那個果綠色的宿舍裡面來回走動,眼睛裡面飽含起淚水來,聽著九寸釘的曲子,心裡充滿了對少年心氣的感激。
我知道J帶給忡忡的改變,但是J肯定想象不到這給我與忡忡帶來的巨大的力量,這種力量在我們這裡被輕易地放大,無限膨脹起來,我們的身體太小,我們的血管太細,我們被禁錮住的年代太久,這些力量在身體裡面來回衝撞,瘋狂地想要掙脫出來,J一定想不到,想不到這種無以發洩的折磨,連我們自己或者都想不到呢。
直到有一個晚上,我突然被走廊裡面震耳的電話鈴聲叫醒,我半光著身體跑到走廊裡面
去聽電話,以為這會是馬肯打來的,他打電話從來不會顧慮我這邊的時間,他是個充滿不安全感的人,如若他沒有在他需要的時候聽到我的聲音,簡直就會歇斯底里。有一個我本該在宿舍裡的下午,我與忡忡坐小巴士去市區玩,回來的時候小夕告訴我,馬肯打來十九個電話找我,這的確是叫我心驚肉跳的數字。
可是那天的電話是忡忡打來的。
“你能到山坡底下來接我麼?我打車回來的,錢不夠付打車費了。”那邊電話裡面的聲音伴著線路不清的沙沙聲,好像是無線電里正在播放的小說,“我用公用電話打的,你帶點錢給我吧。”我回到黑暗中去摸索著找牛仔褲,又找到一件毛巾運動衫光著身子套上,心裡不知道為什麼發慌,找腳踏車鑰匙的時候大腿在桌子角上狠狠地撞了一下,一下子疼得眼淚都要掉出來,肯定是嘴唇顫抖著變了形,小夕被巨大的響聲驚醒,探出身體來問我:“怎麼了,是夢遊麼?”我徹底地慌了神,這才想起來要看看手錶,凌晨的兩點零五分。腳踏車騎到山坡拐角處,就望見底下一輛紅色的計程車,亮著頂燈。忡忡從車窗裡探出半個身體來,風把她的頭髮吹得蓬亂。她遠遠就看到我,就朝我招手,表情一下子雀躍起來,她還是那麼小,又那麼單薄,總覺得她還是那個午休時間在教室裡咬指甲的女生,好像時間根本就無法改變她什麼似的。
我把錢遞給司機,才發現這的確不是便宜的車費,一下子用掉一個星期的飯錢。但是忡忡並沒有立刻跟我說她剛剛從哪裡回來。她指指山坡下唯一的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跟我說:“我們去買包煙好麼?”我一愣,但是隨即就跟著她去了。我們買的是硬殼的黑貓,在看到那個藍白包裝的時候,挑了一枚黑色的打火機,櫃檯裡的年輕男人在我們面前試了一下,火苗一下子躥得很高。記憶的閃電就又在瞬間擦亮,小五在某個昏沉的傍晚坐在單槓上面,手裡拿著一包硬殼的黑貓,撕掉錫紙的時候發出清脆的聲音。我心裡愉悅起來,想著這聲音,還有混雜在衣服料子裡的煙味,甚至還湧起更多的記憶,來不及整理出來,都堆積在眼眶後面,激動地想要往外面湧,我適時地閉了閉眼睛,為沒有丟失而感到慶幸萬分。
“過去也想當搖滾歌手,少年時代,看辛迪奧康娜的演唱會錄影,想這個女人根本就不好看,穿的也不好看,但是在我的眼睛裡面就是這樣光芒四射,這樣一想,才覺得自己這樣灰溜溜地活著也是有盼頭的,不好看的女孩子照樣也是可以光芒四射的。”忡忡說著點了煙,我也點,我們倆並排坐在石頭上,背靠著長苔蘚的牆壁,鼻子裡面一股青蔥的氣味。
“現在還有機會麼?”我這像是在問自己。
“本來一直以為將來是那麼遠的,離開那個東面的學校以後,一些事情會慢慢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