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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她稍許挪開一點身子。“你不需要那樣講,文森特。也許過一會兒你會稍為喜歡我一點。不過現在我所要求的僅僅是讓我愛你而已!”

她從他的手臂中脫出身子,把他的上衣移向一邊,坐了下來。“畫畫吧,餘愛的,”她說,“我不應該打擾你。我愛看你畫畫。”

瑪戈特幾乎天天陪他出去畫畫。他往往要走上十公里才到達荒原上所要描繪的地方,他們倆走到那兒時,已被暑氣蒸得精疲力竭了。但瑪戈特從無怨言。這女人正在經歷一場驚人的質變。她原來的灰褐色頭髮呈現出富有生氣的金色。她原來的又薄又幹的嘴唇逐漸豐滿紅潤起來。她原來的面板乾癟得差不多起皺紋了,而現在,光滑,柔軟,嬌嫩。她的眼睛似乎大了一點,乳房脹大出來,聲音流露出新的韻律,舉步穩健有力。愛情鑿開了她體內的某種神奇的泉源,她正不斷地沐浴在愛情的玉露瓊漿之中。她攜帶豐盛得驚人的午餐來取悅他,從巴黎函購他讚賞地提起過的畫片,並且從不妨礙他的工作。他作畫的時候,她坐在旁邊,一動不動,沉浸在他投擲於畫布上的豐富的熱情之中。

瑪戈特對繪畫一竅不通,但具有一種迅速和敏感的反應,能在恰好的時間說出恰好的話。文森特找到而沒有意識到的東西,她卻能理解。她給他這樣的印象:一把克雷莫納①的提琴,被一個蹩腳的修琴匠糟蹋了。

“要是早十年認識她該多好呀!”他自言自語。

一天,當他正打算對一幅新油畫發動進攻的時候,她問他:“你怎麼會有把握使你所選擇的地方正確無誤地呈現在畫布上的呢?”

文森特想了片刻後回答:“如果我想有所行動,那就不能怕失敗。我一看到空白的畫布呆頭呆腦地望著我,就猛地把內容投擲上去。”

“你的確在猛打猛衝。我從來沒見過有什麼東西長得象你的畫那麼快。”

“嗯,我不得不這樣。要是一塊空白的畫布盯住我說:‘你什麼也不懂!’我就感到好象癱瘓了。”

“你的意思是說,那是一種挑戰嗎?”

“一點不錯。空白的畫布象個白痴般地呆望著我,但我明白,它對一個敢作敢為、斷然地把‘你不能’符咒打得粉碎的熱情洋溢的畫家,一定會退避三舍。生活本身就在把它的無限虛空、令人沮喪、毫無希望的空白一面,翻開給人看,上面什麼也沒有寫,瑪戈特,跟這塊空白的畫布一樣。”

“是的,難道不是?”

“但是一個有信心有活力的人,是不會被那種空白所嚇倒;他走進去,他行動,他建設,他創造,結果那畫布不再是空白的了,而是充滿著豐富多采的生命的正規化。”

文森特高興有瑪戈特愛他。她從不對他挑剔。她認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她沒有講過他的舉止粗魯、他的聲音難聽、他臉上的線條醜陋之類的話。她從不責備他不掙錢,也從不建議他什麼都可以幹,就是不要畫畫。在恬靜的暮色中,他摟著她的腰踱步回家,他的聲音被她的同情心軟化了,他告訴她:從前做過的一切事情,為什麼要為鎮長畫一張晨德中的農人,為什麼他認為一個穿著骯髒的、打過補釘的藍裙和緊身上衣的農家姑娘比一個闊太太美得多。她什麼也不問,什麼都接受。他就是他,她全心全意愛他。

文森特無法習慣地的新地位。他天天在等待這種關係的破裂,等待瑪戈特翻臉,等待他失敗的遭遇。她的愛情隨著夏季的成熟有增無減。她給與他僅有成熟的女人才能給與的完全的同情和愛慕。她從不出自本意地反對他,這使他感到不滿意,於是他故意畫得墨黑一團,挑起她的批評。她卻以為這不是失敗,不過是他的為什麼要這樣做的簡單說明。

他把在阿姆斯特丹和博里納日的大失敗告訴她。“那確實是一個失敗,”他說,“我在那兒乾的每一樁事兒都是錯的,現在看來不是這樣嗎?”

她寬容地對他笑著,“帝王做不了錯事。”

他吻她。

另一天,她對他說:“媽媽對我說,你是一個道德敗壞的人,她聽說你在海牙與放蕩的女人廝混。我對她們說,這是惡毒的中傷。”

文森特和盤托出克里斯廷的事情。瑪戈特聽著,眼睛裡流露出沉思的憂鬱,這種憂鬱在愛情驅散它之前,一直在她的眼睛裡存在。

“你知道,文森特,你做得有點象基督呀。我敢說,爸爸也一定會這樣想的。”

“我對你說,我和一個妓女同居了兩年,而你只能找到上面的話對我說嗎?”

“她不是妓女,她是你的妻子。你沒有能夠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