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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老是隔在他和畫紙的中間。如果他偶而抬頭向她望一眼——她坐在黃色大燈的淡淡光線下,碰上她的眼光,她一定帶著媚人的、默然的憂鬱對他微笑。他常常感到一刻兒也不能離開她,感到簡直要在全家面前跳起來狠命地緊緊抱住她,把他又熱又幹的嘴唇理在她清涼的櫻唇之井中。

他愛的不單單是她的美麗,而是她整個的人和舉止:她的安詳的步履;她的完美的平衡和風采;她的每一個細微姿態所表現出來的高超的教養。

他甚至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自從失去厄休拉以來,在這漫長的七年中是多麼地孤寂。在他一生中,還從來沒有聽到過一個女人對他講過一句情話,眼裡含著蒙眈的愛情對他看過一眼,用她的手指輕撫過他的臉龐,隨著纖指的移動親吻過他。

沒有一個女人愛過他。那不是生活,而是死亡。當他愛著厄休拉的時候,情形還不是太壞,因為那時候——在他的青年時代裡——他僅僅要求給予別人,而被拒絕的也僅僅是給予而且。但現在,在他的成熟的愛情中,他要求相等的給予和接受。他明白,除非他的新飢餓能夠得到凱的溫暖反應的飼餵,否則就沒法生活下去。

一天晚上,他在閱讀米什萊著作的時候,看到這樣一句話:“必須受到女人的呵氣,方能成為一個男子漢。”

米什萊總是正確的。他還不是一個男子漢。雖然他已經二十八歲了,但仍然不成熟。凱的美麗和愛情之難鬱已經呵到他的身上,他已經成了一個男子漢。

作為一個男子漢,他需要凱。他迫切地熱烈地需要她。他也愛揚,因為這孩子是他所愛的女人的一部分。但他恨沃斯,恨之入骨,因為他似乎無法把這個死人從凱的頭腦中的顯著位置上趕跑。他對她從前的愛情和婚姻的抱憾,一點也沒有超過他對厄休拉的愛所引起的幾年的痛苦。兩者都在痛苦之熔鐵爐上錘打,然而她們的愛情將使之更為純潔。

他知道他能夠使凱忘掉這個屬於過去的男人。他能夠使他現在的情火燃燒得十分旺盛,而將過去一筆抹去。他不久即將去海牙跟莫夫習畫。他將帶凱一起去,他們將建立一個象他在尤爾布門街所看到的家庭。他要凱做他的妻子,永遠在他身邊。他需要一個家和臉上烙著他形貌特徵的孩子們。他現在是一個男子漢了,是結束東遊西蕩的時候了。他需要在生活中有愛情;這會驅走他作品中的粗陋成分,磨光它的毛邊,以一向缺乏的真實感來加快它的成熟。他以前壓根兒不知道,由於缺乏愛情,他的身心已經死去了多少;要是他能知道,他早就會熱烈地愛上他遇到的第一個女人了。愛情是生活的要素,一個人需要愛情來引出人生的意趣。

他現在為厄休拉沒有愛他而感到高興。那時候他的愛情是多麼膚淺,而現在是多麼深邃和豐富。如果他和厄休拉結婚,就永遠無法知道真正愛情的意義。他將永遠無法愛凱了!他第一次領悟到厄休拉不過是一個淺薄的、頭腦空空的孩子,缺乏優雅和特性。他竟然為了一個娃娃而痛苦了好幾年!與凱相處一小時,抵得上與厄休拉相處一輩子。道路是不平坦的,它把他引向凱,這證明了它的正確無誤。從現在起,生活將變得美好起來;他將作畫,他將愛,他將售去他的畫。他們在一起將是幸福的。每個人的生活有其不同的形式,這種形式必須透過慢慢的苦心經營,才能達到其終極的結果。

雖然他的天性容易衝動,感情熾熱,但他想方設法控制自己。有一千次,當他單獨和凱在田野裡,交談著無關緊要的瑣事時,他幾乎要叫起來:“嘔,我們把偽裝和無所謂的樣子統統剝掉吧。我要把你抱在懷裡,吻你的雙唇,一千遍,一萬退!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永遠和我在一起!我們是屬於彼此的,在我們的孤獨中,我們是多麼地彼此需要呀!”

他以某種奇蹟抑制自己。他無法在青天白日之下突然提起愛情;這未免太粗魯丁。凱從來沒有給他一丁點兒啟齒的機會。她一直迴避愛情和婚姻的話題。他什麼時候,怎樣才能開口呢?他覺得必須儘快,因為冬天漸漸來臨,他該上海牙了。

最後,他忍無可忍了,他的意志崩潰了。他們正在通向佈雷達的路上走著。文森特一上午都在速寫幹活的鋤地者。他們在小溪邊的榆樹蔭下吃午飯。揚在草地上睡覺。凱坐在籃子旁。文森特跪下去給她看幾張畫。他心急慌忙、不知所云地嘈叨的時候,能夠感覺到凱的溫暖的肩頭烙入他的身側;這一接觸刺激得他失去了自制。速寫從他的手中掉了下來,他突然使勁地抓住凱,一連串聯耳的熱情的話衝口而出。

“凱,我再也不能不對你講了!你必須明白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