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嘯辰跑得這麼快,可真不是為了放孟凡澤的鴿子,而是真的擔心末班公交車開走,他可就抓瞎了。那年頭,街上也找不著計程車,煤炭研究所周圍也找不著一個旅店可住。再說,就算有旅店,住店也是需要介紹信啥的,馮嘯辰上哪開去?萬一沒趕上車,他就只能邁著兩條腿走上好幾公里去趕別的車了,那可是極端悲催的事情。
當然,孟凡澤那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勁頭,也讓馮嘯辰有幾分害怕。自己剛才那一會說的話有些過多了,萬一對方不能接受,把這些話向冶金局那邊一報告,說他妖言惑眾,可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既然有個趕末班車的藉口,他又何不借機遁走呢?
“這個小年輕,莽莽撞撞的,像個什麼樣子!”
孟凡澤拿著紙筆站在資料室中間,極其惱火地罵道。馮嘯辰說的東西,剛剛讓他聽上了癮,正想多聽幾句,馮嘯辰卻來了個不辭而別,這能不讓他生氣嗎?他心說,你趕個什麼末班車啊,一會我安排個小車送你一趟不就得了?
王亞茹湊上前來,見部長一臉怒氣的樣子,連忙勸解道:“孟部長,您別跟這種小愣頭青一般見識,現在有些小年輕,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
“沒錯,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孟凡澤對王亞茹的評價頗為認同。事實上,孟凡澤說話的意思與王亞茹完全是兩碼事。孟凡澤是因為過於欣賞馮嘯辰,才對他逃跑覺得惱火,所謂罵,其實是一種欣賞的表現;而王亞茹卻是以為馮嘯辰得罪了部長,正在心裡給馮嘯辰記著黑賬本。
“這小年輕是哪個部門的,叫什麼?”孟凡澤向王亞茹問道。
果然要秋後算賬了,幸好我有所準備,王亞茹心中暗想,她恭恭敬敬地答道:“他是經委冶金局的,叫馮嘯辰,您看,這是經委那邊開來的介紹信。哼,早知道他是這麼一個傢伙,我就不該讓他進來看資料。”
“對,不該!”孟凡澤道,他現在的感覺,純粹就像一個小孩子被人搶起了心愛的玩具,滿心都是沮喪,他對王亞茹說:“你記一下,明天如果他還要查資料……”
“我馬上把他趕走。”王亞茹搶答道。
“什麼趕走!”孟凡澤一瞪眼,“我是說,讓他查,他想查什麼就讓他查什麼,不用限制他。然後你再給我辦公室打電話,在我趕到之前,不許他離開,就是綁,也得把他綁住,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孟部長,您就放心吧!”王亞茹鬥志昂揚地說道。這也就是先入為主的印象在作怪了,她居然沒有聽出孟凡澤這番話裡透著一股欣賞之意。在她想來,孟凡澤的意思就是要讓她拖住馮嘯辰,實在不行可以動用武力。總之,一定要等到孟部長親自帶人過來收拾他,絕不能讓這個得罪了部長的小屁孩子再次逃走了。
孟凡澤不知道王亞茹心裡那些盤算,他還以為自己剛才與馮嘯辰的談話已經被王亞茹看明白了,很明顯,自己對於這個孩子是非常重視的嘛。作為一個被部長重視的人,該如何接待,小王還會不清楚嗎?
“絲……”交代完這些,孟凡澤從剛才的亢奮情緒中恢復過來了,這才覺得自己的腰有點痠疼,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伸手在腰上按摩了幾下。
王亞茹把孟凡澤臉上痛苦的表情看了個真切,連忙問道:“孟部長,您怎麼啦,要緊不要緊?哎呀,現在醫務室都下班了,要不要我給您叫車子去醫院?”
孟凡澤道:“沒事,我沒啥。……去醫院?嗯,我倒真的得去趟醫院,這樣吧,你給你們辦公室打個電話,讓他們馬上給我安排個小車過來,送我去南郊醫院。”
冶金局來了個小夥子到資料室查資料,跟孟部長吵了一架,把孟部長氣得去醫院了……
這個驚人的訊息迅速地被辦公室主任彙報給了所長徐吟秋。徐吟秋勃然大怒,先是把王亞茹叫來訓了一通,說她不該隨意放外人進資料室,更不該在那小夥子與部長髮生爭吵的時候袖手旁觀。王亞茹有心解釋說是部長不讓她上前,但徐吟秋哪裡會聽這個,揮揮手叫她迴避,然後便一個電話撥到了經委冶金局的辦公室,開始興師問罪。
要說起來,這就是通訊技術不發達惹的禍了。如果孟凡澤身上帶著手機,徐吟秋事先向孟凡澤求證一下,也不至於鬧出這麼一個烏龍。孟凡澤坐著所裡的小車走了,說是去醫院,可具體哪個科室哪個病房都不知道,徐吟秋想聯絡也聯絡不上。所裡又沒有其他的小車在家,徐吟秋沒法追到南郊醫院去問個究竟。沒辦法,他只能先找冶金局理論一番,這樣萬一部裡回頭找他了解情況,他也可以說自己已經在著手處理了